【楼诚/荣方】五洲图录【九十四】（玄幻AU,多衍生CP）
第九十四章 胭脂山
按例 @mimi剑雨秋霜
天下五洲，唯北地苦寒。
整个北洲大地一年中几乎有八个月都是被冰雪覆盖的冻土。天地间除了呼啸而过如利刃般的北风，就只剩无边无际的大雪。世间只有白茫茫一片，让人看不清方向，甚至产生连时空都停止的错觉。
只有熬过这漫长可怖的冰雪期，大地才会苏醒，绿色和希望才能回归。而如一把尖刀插在北洲腹地的燕山，这时才会变得姹紫嫣红，被人记起它的另一个名字——胭脂山。
北洲如此苦寒，以至于人族和妖族都不兴盛，两者间以胭脂山周围百里为界，各自有各自的天地基本不会来往。
只有一项例外。
那就是人族需要灵石，需要大量的灵石。如果没有灵石做成的法阵取暖，人族熬不过这北洲凶残的冬季。而胭脂山胜产灵石。
所以每当短暂的春季来临，荣家便会加紧去胭脂山开挖灵石的脚步。而作为补偿，荣家会送给胭脂山的妖族们一些人族做的用品和美食。
一直以来，北洲的生活就是如此平静，冷淡，毫无波澜。
可是这次荣石出现在胭脂山的时间却是冬季。
他看着巍峨高耸的胭脂山顶，那里被冰雪覆盖后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欲上九霄的云燕，难怪到了冬天这里会被叫做燕山。
他抖了抖披风毛领上的冰雪，回身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一股暖意立时扑面而来，瞬间将他刚刚被冻住的长而密的睫毛融化。一颗颗细小的雪珠子在他一垂眼间落下，被篝火映得闪闪发亮。
“大哥，你说咱们能见到妖族中君吗？”荣树坐在火边抬头看他，这是少年第一次跟着大哥在冰雪期出来办事，即好奇又紧张。
荣石挨着他坐下，将手放到篝火边搓了搓，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仿佛才回过神来笃定回答：“能！”
荣树不知道他大哥是怎么能够这么有底气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崇拜大哥的心情。他明朗地笑起来，搔了搔头：“那就好！咱们快点见他也好快点回去，家里就荣意一个女孩子，我怕她罩不住。”
“再说咱们带出来的灵石也不多了，这篝火老费石头呢。”
他说着又从胸口的乾坤袋里摸出一块灵石，有些肉痛地填进篝火旁边的阵法里。北洲太冷，冷到连让篝火保持温度都很困难。只有用法阵加持后篝火才能一直燃烧下去。就他们这一路行来，灵石跟流水一样往里填，若再多耗费些时日他真担心自己会被活活冻死。
而荣石看着橘色的火光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北洲妖族中君，方孟韦，一个能让他心跳加速的名字。
荣石第一次见方孟韦，是在前几年前的春天。
那时燕山的雪已经化冻，胭脂山的花都开了。荣石照例带人来胭脂山挖灵石。不过他知道这次胭脂山的妖族有了主，一位新的中君已经君临北洲。作为人族的族长，他自觉有义务跟对方拉近关系，所以客客气气带了许多礼品来前来拜见。只是没想到只到了半山腰就被一只叫谢木兰的女妖拦住了。
“中君说了，他喜静，就不劳烦各位上山了。所带的礼物他都心领了，妖族也实在没什么好回馈的，就罢了吧。”
小姑娘长得甜美，眉眼间笑盈盈的，语调却冷冷清清，一如刚化冻的山泉。
荣石吃了个闭门羹，倒也不以为意。总之没有阻碍他挖灵石就够了，反正北洲两族间也一直客客气气没怎么来往。他只是有些好奇，连身边的小女妖都这么冷清，这位中君怕不是得用雪做成的冰人，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不过哪怕是这一丝好奇，也被接下来忙碌的指挥搅弄得烟消云散了。
荣石在灵石矿洞中指挥族人分功合作，有条不紊。这灵石不比别的矿石，非一般人力可以切割，必须用法术才行。筑基期的人都只勉强能用。而北洲本来就人少，能修炼筑基的更少。荣家跟其他人族相比还有些特殊，大约是先祖身份不一般，所以他们这一族生下来就有筑基修为。于是北洲人族便理所当然推选荣家做为北洲人族之首，而荣家金丹修为的又只得荣石一个，因此这一任族长毫无悬念落在了他头上。
“荣少，之前挖的灵石已经装车了。”
索杰正从矿洞里出来，看到荣石立在洞口便上前来汇报。他是荣家的管家，从老太爷时期就在了，一直兢兢业业照顾着荣家的三兄妹长大，算得是荣石的半个亲人。
荣石朝他点点头：“你安排他们赶紧往回运，等到入库了才算安稳。”
索杰领命，正要再跟他说其他事，突然听闻矿洞深处传来喧嚣。
几个挖矿的族人跌跌撞撞冲出来，大喊：“荣少，里头挖到东西了！”
“什么东西？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荣石眉头一皱脸色有些微沉。他其实原本生得极好看。一双剑眉入鬓，两只凤目含春，鼻骨直若刀削，唇薄淡如早樱。正是俊中带俏面若冠玉的长相。可却偏偏少年老诚，气稳如钟，不到三十的年纪族长的威严却足得很。
众人看他脸色，不敢冒失，小步急行上前回禀：“回荣少的话，里头刚挖出一块奇怪的灵矿，看起来……看起来好像……人骨……”
荣石眉头一跳。他垂目向身后招了招手，索杰便知道他的意思，跟其他人吩咐道：“阿珂，让里头的人都先出来了，将挖好的灵石整理好装车。”
里头的人于是一头雾水地有条不紊撤出来，一箱一箱的灵石被妥帖安放好。荣石看着忙碌的人群不自觉地习惯性转了转左手食指上那枚鸽血红戒指。那是他祖传的物件，一旦陷入思考他就会忍不住习惯性地摩挲它。
索杰走过来轻声道：“荣少，都退出来了。我陪您一起进去看看吧。”
荣石一抬手止住他，“不必，你带他们先回山脚下去，我先去打探打探。这么多年了，从未听说过人骨型的灵石，我只怕……”
索杰立刻知道他想说什么，惊道：“难道这里是古战场的遗址？不像啊，古战场的遗址不是在桃都么？荣家的大阵可一直在那儿！”
荣石摇头：“不一定，当时两军对峙，最惨烈的地方是在桃都没错，可是保不齐还有其他地方有小股势力交战呢？我先去看看，若无魔化便也只不过是块普通灵石矿罢了。”
索杰知道他一贯有主意，且不怎么听劝，便只嘱咐他注意安全，然后带着其他人将满载的灵石车辆运往山下了。
荣石一个人走向幽深的矿洞，空旷的隧道两边还残留着刚刚挖下来带着冰冷气息的冻土和碎石。矿洞的隧道每隔一丈远便在墙上插了火把，他数了数，一直走到第一百支火把下矿洞才到了头。
他瞳孔猛地一缩，定定看着被挖出一半的灵石矿轮廓。那是一只男人的左手，手指修长，骨节有力。即使皮肉消弭灵石化后，只看尺骨的长度也能推算出这人生前一定十分高大。
而且荣石眼尖，一瞟眼就看到他的左手食指处有一抹熟悉的痕迹——那是戒痕！
他不自觉又转了转自己的鸽血红，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应该知道这人原本的模样。于是他上前顺着手臂继续挖下去，原本以为不过片刻便可知道真相，却突然手下一空。原来那手臂真的就单单只是手臂，孤零零的一节埋在冻土里。
他退后一步捧着石化的手臂若有所思，心中那股诡异的感觉更盛，冥冥中有什么引着他将自己的左手贴上那只灵石手，一股寒意透心而过冻得荣石眼前一晃。他眨了眨眼突觉手里一空，那灵石手竟然不见了！
不可能！荣石的第一反应是有障眼法，他明明摸到那灵石手臂亲自挖它出来的，怎么可能凭空不见？可是还来不及等他细想，轰隆声巨响——矿洞塌方了！
索杰带着车队刚下到一半，听到身后一声闷响脚下的土地抖了抖，他直愣了一瞬，立刻回身大喊：“是塌方！快救荣少！”
众人被他一声喝醒，脸色都变了，一群人往山上的矿洞飞奔。可是一到洞口却傻了眼，哪里还有什么矿洞，整个矿洞的隧道直接被上坡垮塌的泥石填得满满当当。
索杰白着脸抖动嘴唇：“挖……一定要把荣少挖出来！”
“是！”
众人也从这惊天变故中醒过来，挥起手中的铁铲就挖。
荣少，您可一定不能有事啊！
索杰紧紧握住一把碎土，闭上了眼。
荣石觉得自己似乎只是突然陷入了黑暗，沉重的，怎么也化不开的黑暗。冰冷的阴沉沉的黑色雾霾围绕着他，让他寸步难行，不，是连他的思维都在被剥夺。
哪儿？这是哪儿？
荣石心中疑虑，却怎么也睁不开眼驱动不了四肢，突然间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有人用刀在一刀一刀割断他的手臂，他却连叫都叫不出来。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股怒火从他心底燃起，仿佛在灼烧他的灵魂，让他整个人都要融化殆尽。
一丝凉意却突如其来，不同于黑色雾霾那种阴冷，这是一种清爽的凉意，带着干净，清透，还有无尽的温柔。
荣石心中的烈火瞬间便被扑灭，左臂的疼痛也被安抚下来。那股清凉像风，又像雾，吹开了黑色的雾霾拥住了被束缚住的他。
“没事了……”
他仿佛听到白色的雾里有一个清泉般的声音说了这样一句，束缚住他的力量便彻底不见了！
你是谁？
荣石在白色的雾中转身搜寻，两只手伸出手却只捞到一抹微风。他心中着急，觉得自己一定要找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于是他跑了起来，无边无际的白雾被他甩在身后，他似乎觉得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荣石猛然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一轮巨大的圆月出现在他眼前。柔白的月光映着地上厚厚的冰雪反射出一片银光。呼啸的北风不知何时停了，空中跳动着一点细碎的雪花。荣石侧了侧头，眼睛瞪得更大了。
在巨大的圆月前，他看到了一只鹿，一只巨大的，黑色的，公鹿。
那黑色的鹿身矫健灵巧，头顶的鹿角生得姿态优美，亭亭支开，像极了月中的月桂树。黑鹿仰头望月，安静得像一副画，又虚幻得像一个梦。荣石忍不住向它伸出手臂，在空中虚虚碰触它那美丽的鹿角。
那鹿似乎感应到什么，转过头来，一对圆润的鹿眼里竟含着天然的慈悲，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匍匐供奉。
荣石这才惊觉它竟然不是鹿！
原来那黑色的身体上覆盖的并不是毛发，而是一层黑色的鳞片，那四蹄也并不是鹿蹄而是马蹄。龙首，麋身，牛尾，马蹄……
这是，麒麟！
他还来不及张嘴叫出来，黑麒麟便从月下轻轻一跃落在他眼前化为人形。
“你没事了吧？”
黑麒麟，北洲中君方孟韦问道。
黑暗中清泉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震得荣石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
“我……我……我……没事！”
空气静默了一瞬。
荣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他娘的！怎么偏偏这时候就结巴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