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荣方】五洲图录【九十六】（玄幻AU,多衍生CP）
第九十六章 回忆
荣石从火光中收回自己的神思。
他又习惯性地去摸食指上的戒指，可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戒指早被他第一次见面就送给了方孟韦……
那时荣石被小狻猊李熏然一打岔，终于想起他的同伴们只怕还在为了救他而奋战呢。连忙向方孟韦告退就往山下赶。
“你，等等……”
方孟韦截住他：“从这里下山路途险阻，你刚刚才醒，虽说无恙，可是还是小心些好。”
他说着低下头去脸色泛起微红，只见一阵风起，一只巨大的黑色麒麟便出现在荣石面前。那高贵美丽的鹿角轻轻低下来，荣石听到方孟韦清澈温柔的声音响起：“上来吧，我带你下山。”
荣石几乎屏住了呼吸，有些忐忑地轻轻摸上那黑玉般美丽的鹿角。突然他只觉脚下一轻人已被黑麒麟挑上了背部。
“坐好了？”
黑色的麒麟略微回头看了看，瞬间腾空而起，像一道黑色的风在山林间奔腾跳跃。荣石下意识搂紧黑麒麟光滑的脖子，那里覆盖着龙一样的鳞片，有些玉石般的微凉，可贴上去久了却又透着一丝暖意，正如方孟韦其人一样。
这时一道白色的风突然追了上来。荣石侧头一看，竟然是只灵巧的白鹿！
那鹿的背上还趴着刚才那只小狻猊，于是荣石不用猜也知道了，这是谢木兰那个小姑娘。果然，他见黑麒麟开口：“你们两个跟上来干嘛？”
“我……我去采蘑菇！”
小白鹿一惊，嗖地停下四条细腿原地蹦哒了一下，眼神闪烁。小狻猊将自己团成一团躲在白鹿脖子后面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惜他那一身金色卷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只有瞎子才看不到。
荣石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中君府的妖族竟然跟他们主人一样，又呆又可爱，一受了惊吓就傻乎乎把自己全卖了！
方孟韦当然不知道荣石在笑什么，只皱眉训话：“什么采蘑菇！越发不老实了！你什么时候爱吃蘑菇了？还有，李熏然！缩再小你也还是那么大一团卷毛！”
“孟韦，别生气了。他们只是想偷偷下山看看热闹，是吧？”
荣石轻轻摸了摸黑麒麟的脖子，“谢谢你们妖族救了我，人族理当大谢！就带他们一起下山吧，我请你们吃人族的美食。”
黑麒麟的耳朵动了动，声音里藏了一丝害羞：“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好吃的！？”
李熏然一听美食二字立马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搭在谢木兰的一对鹿角上，粉红的舌头吐出来带着可疑的水光，用一双圆溜溜乌泱泱的大眼睛满含期盼地看着荣石。
“正好还有前天打的獐子肉，我们可以做炙子烤肉，想来你们没吃过这种吃法。又或者用铜锅煮水，烫上好的羊肉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还请中君大人赏个光。”
他低头在黑麒麟的耳边道。
黑麒麟侧头躲了一下耳朵弹了弹，像是有些不适应被贴着说话，过了半晌才轻声道：“那……那就去看看吧……”
“哦耶！我要吃烤肉！我要吃烫肉！”
金色的小狻猊快活地叫起来，在谢木兰身上打了好几个滚，差点从屁股后面掉下去。还好他眼明爪快，一爪揪住白色的鹿尾巴翻身一跃又跳了回去。
“李熏然！”谢木兰怒吼：“你再敢揪我尾巴，我就踩死你！”
“哈哈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跟着久违的春风在经历过苦寒的山林间穿梭，比阳光带来的温暖更甚。
待到他们回到山腰处，已经日头偏西了。索杰正惨白着一张脸指挥众人挖掘，几乎都要绷不住了。荣石被埋进去已经一整天，矿洞才挖了一半，就算他是金丹修为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阿珂抹了一把脸，上前小声道：“索爷……这……”
索杰木然地回头看他，被他满是汗水和泥水的脸刺了一下，抖着声音道：“不挖到最后不能放弃，荣少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四周却突然一阵喧哗，他转头去看，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夕阳下，荣石完好无损地骑在一只高大的黑鹿身上立在不远处正冲他笑。
他眨了眨眼睛，怕是自己的幻觉，周围却早有人拥了上去欢呼：“荣少！是荣少回来了！”
“荣少没事！大家伙快过来！荣少他平安无事！”
荣石翻身落地，被自己的族人簇拥着走向索杰。
“我没事，索杰！”
索杰眼睛一热，抹了把脸，全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来。他狠狠扶住荣石的肩膀摇了摇，确认着手下身体的温度，笑了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荣石转身拉他过去，替他引荐方孟韦。
“索杰，多亏了妖族中君相救我才能平安无事，这位就是妖族中君——方孟韦！”
索杰看着眼前巨大的黑麒麟转瞬间化作一位面白如玉，俊秀端方的黑衣公子。
忙跪下拜谢：“多谢中君大人救我族长！此恩索杰必报！”
背后所有在场的人族也齐齐跪下，异口同声：“此恩必报！”
方孟韦几时见过这阵仗，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黑压压一地人群。
荣石上前拉住他往前轻轻一推，笑道：“人族重礼，孟韦你理当受得这一拜。”
“以后，我的便是你的。有我荣石在一天，人族必与妖族共荣。”
说着他突然牵起方孟韦白皙的左手，将自己手上那枚鸽血红戴到方孟韦的食指上。向众人肃穆道：“我荣石一诺千金，以后见此戒指如见我，尔等不可不从！”
“是！”
众人齐喝，抬头看着他们的族长牵起妖族中君的手，那枚熟悉的鸽血红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一眨眼，人妖两族已融洽地度过了数个寒冬。荣石每年都会趁着融冰后的采矿期给方孟韦带来各种好吃好玩的。虽然他忙着灵石的事情两个人相处时间总不长，却也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习惯。有时他忙起来上山晚了，方孟韦便会在胭脂山顶往下望。这时只要荣石一抬头便能看到银色的圆月下，一只美丽的黑麒麟正祥和安静地俯瞰着他。
可是去年的融冰期方孟韦却突然开始闭关，任谁也不见。荣石提心吊胆追问了谢木兰好几次，都说只是普通闭关，没有任何异样，他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
荣石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眉头微颦。他这次必须见到方孟韦！
遥远的黄山传来共鸣的震动，方孟韦缓缓睁开眼睛，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墙壁上的冰镜银光一闪，那是同胎的萧景琰在呼唤他了。
黑衣的中君缓步走到镜前，看着镜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衣中君深深行了个礼。
“庭庭星君，别来无恙。”
对面的萧景琰叹了口气，心思重重地冲他回礼：“天钱星君这也是刚刚醒来？”
方孟韦点了点头，看着对面熟悉又陌生的兄弟，曾经的同僚，道：“已有两块山河社稷图碎片出世，我也是被共鸣声唤醒的。”
“琰君……”他欲言又止，看了看那张跟自己一样的脸，有些动容，“没想到南柯一梦，你我竟成了一气连枝的兄弟……如今的我们到底算不算妖？”
对面萧景琰，曾经的庭庭星君翩然一笑，点醒他：“你为危月燕，我为亢金龙，谁又能说二十八宿不是兄弟呢？只是，你到底跟北边那几个更亲近些……”
他长叹一声，有些悲切：“可惜……东方七宿只剩我一个了……”
方孟韦听了也不由悲从中来，“北方也就剩我和天庭了……”
“也罢，总归我们按天帝旨意醒来便要完成我们的使命。韦君，你我此世肩负重任，切记！切记！”萧景琰关闭冰镜前再次向他行了一个大礼，郑重嘱托。
方孟韦，不，此刻应该叫天钱星君危月燕，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燕山之巅。
呼啸的北风如利刃划过他的脸颊却并没能伤他半分。
他盘腿坐在往常最爱的地方俯瞰一片苍茫的北洲大地，觉得即熟悉又陌生。
他终于记起了北洲曾经的模样。这里曾经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田陌，阳光会在四季给它们图上不同的色彩，五彩斑斓，像一幅幅永不重复的画卷。
每到傍晚，大地上会升起无数的炊烟。他最爱数那炊烟玩，因为每一缕炊烟背后都代表了一户鲜活的人家。有欢声，有笑语，有耄耋老人，也有懵懂稚子，还有数不清的幸福和希望……
这时远处的不周山上会传来龙鸣，那是烛龙在报时。
阳弱阴盛，夜幕降临。太阳落山了，星辰开始闪烁，地面的炊烟消失殆尽换成了逐一点亮的灯火。那点点昏黄的暖光在黑蓝色的大地上燃起，与九天星辰对应，宁静而又美好，那是方孟韦永世难忘的画面。
再然后，他仿佛听到了琴声。如风如水，又像清晨偷偷绽放的第一朵花儿。他正听得入迷，弹琴的人却突然停下手走到他身边坐下，笑吟吟问他：“你不在天钱宫值守，坐在这里看什么？”
方孟韦侧过头去，看到那人风姿卓越的身影有些眼热。
“星君会轮番值守，今天不该我当值。天钱宫有些冷……”他动了动嘴唇，仿佛听到过去的自己这样说。
“你怕冷？”
那人挑了挑俊秀的剑眉，片刻后一件毛领的外套披在了天钱星君的肩头。
“我以为天宫比人间强上许多呢？没想到竟然这么苦寒？”
“不……我挺喜欢天宫的寂静。但是，我也喜欢人间的灯火。”天钱星君摇了摇头，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莹莹的暖光，对身旁人道：“伯鉴，为什么人族那么弱小却能繁衍壮大生生不息？”
俊朗的人族将军开怀大笑起来，并没有介意他的唐突用词。
“因为我们从不放弃希望！”他用那双狭长而明亮的眼认真看着面前看似瘦弱苍白的星君道。
天钱星君瞪大双目，有些不解。
伯鉴指了指地面上一处特别大的光亮：“那里，在修水坝。姬轩辕用了一年终于说服了姜神农，迁走当地居住的三千口人，动用三万人去拦住河水修建堤坝。”
“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钱星君摇了摇头，懵懂地看着人族将军。
伯鉴收回手落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那处亮光道：“因为那条河流每年必然泛滥。洪水一过，好不容易开垦的良田全没了，沿岸的人们被洪水撵着奔跑，若跑慢了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就算侥幸逃脱了，失去了赖以为生的良田也只能四处流浪，或是沦为奴隶苟延残喘。”
天钱星君静静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从伯鉴平静的目光里看到了沉痛忧伤。
伯鉴接着道：“所以姬轩辕排除万难也要修这个水坝。他说即使我们一代人修不完，还有子孙接着修。只要我们去做，事情总能变好。就这样，两族合力，我们只花了十年，那水坝终于要完工了。未来再也不会有水患，沿岸都可以住满民众。只要再等到下一个春天，你就可以看到那里多出一连串绿色的田野。”
他说到这里眼睛忍不住发光，转头看着安静的星君。
“到时你就常住这里好不好，小燕子？”
天钱白俊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看起来有些恼怒，声音却依旧冷清柔软：“为什么老叫我这个？再说天宫要轮值，我一个月下不来几次！”
伯鉴大声笑了起来，笑声被山风卷得远远的。
“因为你叫危月燕啊，一只喜欢孤零零守在高处的小燕子！”
“你！”
天钱星君危月燕气得竖眉瞪眼。伯鉴却打了一个响哨，一只巨大的蛊雕很快盘旋过来。他站起来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雕背上冲天钱星君挥手。
“下次再会啦，小燕子！”
天钱星君站起来往前半步，望着远去的背影抬了抬手，不知是想拦住他还是想跟他告别，然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等下次吧。”他想。
可是，谁能想到等再次见面会是那副景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