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荣方】五洲图录【九十五】（玄幻AU,多衍生CP）
第九十五章 初见
荣石的结巴并没有让眼前月光一样柔白娴静的中君脸上显出半分波澜。
方孟韦微微拱手：“荣族长。”
他生得白如脂玉，眼若星晨，身材修长隽瘦，裹在厚重繁复的黑红色玄端里，尤其显得腰细。那一头乌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束在一顶紫金莲花发冠里。
荣石在心里给了自己十几个耳光，这时清醒过来，连忙爬起来回礼。
“荣石见过妖族中君，敢问中君名讳？”
方孟韦眉头微挑，睁大眼打量面前的人族族长。明明他刚刚选中北洲建府时便给人族送过告贴，怎么他没收到么？
他哪里知道荣石每天要操心的事太多，根本来不及看这些文书，常常是让索杰捡重要的念给他听。大约是觉得妖族中君名讳没那么重要，所以索杰便直接略过了，又或者他其实说过可荣石压根没听进去。
鸦羽似的睫毛在方孟韦圆润清透的眼睛上轻轻飞舞了一下，他并未太在意，只垂目淡然道：“于方寸之间，经天纬地，吾名方孟韦。”
荣石傻愣愣看着月下的中君，近乎痴了，喃喃自语：“孟韦……孟韦……好名字！”
方孟韦被他直勾勾盯着念名字不免有些脸热，不自在地侧了侧身，抬手指月，对荣石道：“你刚刚被矿洞的塌方压住了，情况十分危急，我只好通过望月把你带到我的界里来。”
“界？！”荣石这才回过神看向四周，果然刚才的满地冰雪和空中轻轻飞舞的雪花都不是幻觉。在山花遍地的胭脂山上，此刻早不应该存在的景象却实实在在出现在他周围。
“嗯，”方孟韦轻轻点了点头，“界是我自己内心映射的小世界，一般不能给人进来的。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由我的意志所掌控，你一进来便等于把所有安危交给了我。”
他抬起那双清亮的鹿眼认真看着荣石：“所以我要向你道歉。荣族长，虽然是事情紧急，但是未经过你同意便将你拉进我的界里，是不对的。还请见谅！”
荣石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向自己行了个躬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切的一切都跟他想像的大为不同。原本以为冷若冰霜的妖族中君竟然如此板正固执，还带着点傻气，意外地十分可爱。
方孟韦却不知道他此刻所想，只道这人族族长一直反应有些慢，也不知是不是被刚才的塌方吓坏了。
“荣族长身体可还有恙？”
荣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回道：“我身体无碍，多谢中君相救，荣石感激不尽！”
他眼睛一转，笑咪咪又道：“既然都已经是救过命的交情，还是叫名字更亲近些。孟韦，你就叫我荣石吧。”
方孟韦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他，觉得荣石这笑容有些奇怪，眼神也不知为何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似的，带着莫名的热度，让他脸颊有些发烫。
大约人族都是这样……交往的……吧？
方孟韦跟人族打交道的经验实在有限，他从黄山出来便一头扎在了这北风萧萧的燕山上，妖族都没有几个，更何况人族。也只有等这山雪融化时挖灵石的车队从山脚一路排到山腰上，熙熙攘攘，才第一次觉得世界热闹起来。
他曾经隔着老远看着人族挖了一下午的矿石，觉得他们也不容易，勤劳辛苦却又挺会苦中作乐的，十分有趣。而谢木兰这时却跑来跟他说那个叫荣石的人族族长要带礼物来见他。他眼见着几个人族拥簇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就要往山上来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便只推说没有合适的回礼让他们别上来了，转身自己躲回了山顶的中君府。
可此刻荣石却不光站在他面前叫他名字，甚至往前大进一步几乎要贴上他的脸。方孟韦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他，却见荣石也正一直盯着他瞧，于是脸更红了，脚下本能往后再退却差点绊了一跤，还好荣石眼明手快一把圈住他的腰给带了回来。
“当心！”荣石圈着怀里的细腰心里痒得发麻，他暗自唾弃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很有些登徒子的潜质。
方孟韦的耳朵在月光下肉眼可见地变成了粉红色，几乎是跳开来的推开他站远几步。他目光顺着荣石还悬在半空的手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的手可以动了？”
“手？”荣石看向自己的手，也突然想起来刚才那只诡异的灵石手臂，瞬间正色起来，“对了，孟韦，你可见过一只灵石化的手臂？我之前拿在手里，塌方时却不见了！”
方孟韦微微回想一下，摇了摇头，“我当时感到灵力波动巨大，接着就塌方了。匆忙中我用望月把你拉过来时你手上什么也没有。哦……但是你一直在喊疼，左手好像很沉不能动弹。”
荣石抬起自己左手看了看，一切都很正常，之前困于黑暗中的那种切骨之痛似乎只是个噩梦。
这件事情太过诡异，让荣石心中涌起一种不安。他双眉微颦，想了想才又道：“孟韦为何选了北洲做府邸？”
方孟韦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只老实回答：“我天生喜静，别的洲太吵了。”
当然，他并没说全。其实第一次路过北洲时，他便觉得这被白雪覆盖，犹如尖刀一般插入腹地的燕山格外熟悉亲切。
荣石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北洲乃苦寒之地，除了当初神魔人妖四族大战的遗族，并没有人愿意前来。多少年了，妖族守着这胭脂山，人族守着桃都大阵，都不过是怕魔族反噬……”
“魔族？！”方孟韦瞳孔一缩，捏了捏拳头。桡木给他的传承记忆里，对魔族的提防简直刻入骨髓。原来北洲竟然是万年前那场大战的对决之地。突然间一阵兵戎相见的刺耳声音在他耳畔回响起来，震得他头晕目眩。
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扶住他胳膊，荣石有些担心地问他：“孟韦，你没事吧？”
方孟韦轻轻摇了摇头，睁开眼睛，“没事，大约是在界中待久了。我们先出去吧。”
说着他伸出白玉似的纤长手指在荣石眉心一弹，荣石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竟已移步到了一处素雅简洁的府邸，这应该就是方孟韦的中君府了。
方孟韦请他上座，转头吩咐外边：“木兰，把我从黄山带来的玉露用雪水调了送进来。”
“哎！知道啦，小哥！”
谢木兰脆声声应了，从外间探出半个脑袋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荣石。
“你怎么从山腰溜上来的？”
“我，我，我，不是溜……”荣石被她吓了一跳，一开口差点又咬住自己舌头。
“噗……”谢木兰被他结巴的样子逗笑了，掩着嘴笑得脆声声，小声道：“原来人族族长是个结巴！”
“木兰！”方孟韦眉头一皱，训斥她：“不得无礼！”
“抱歉，她是去年我刚来燕山时收养的义妹。被我放纵惯了。”
方孟韦有些不好意思地冲荣石解释：“她那时才刚化形，母亲却被一场极寒冻死。我发现她时，她正躲在母亲肚子底下哭……”
荣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北洲生存不易，人族每年冬天也会因为极寒折损不少。”
“这天气是因为那场大战吗？”
“是因为不周山……”
荣石缓缓给方孟韦讲起北洲的历史。曾几何时北洲也是一块气候宜人的大陆，虽不比东洲物产丰富，可是也颇适合居住。可惜它偏偏挨在了不周山跟前。
不周山，通天之山。
它连接了幽冥地狱与九重天，如一道天梯连接着三界四族。而烛龙掌管着此处。他带着世间的亡魂去往幽冥地狱，又会将新的魂魄带来现世。
而这一切平衡都被那一场大战所打破。人皇伏羲化身两界山镇压裂缝，妖皇女娲碎山河社稷图封印结界，天帝少昊则绝地天通毁了不周山。从此神族退回九重天再无来往，妖族气运大跌分崩离析，魔族彻底回归幽冥再不能出，世间只剩下人族繁衍兴盛。
而不周山倒塌后形成了巨大的空洞，被虚海之水倒灌，称之为归虚。归虚阻断了幽冥深渊的寒气外泄，可是之前剩余的一部分寒气却席卷了最近的北洲，从此以后北洲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冰原。
“原来如此……”
方孟韦长叹一声，又望着荣石疑道：“既然比如辛苦，人族为何不迁徙到其他大洲上去？虚海虽然难渡，但总能想到办法的。”
荣石抬起眼，那双狭长的凤目竟带着几分肃穆。
“因为我们身负重任……远古战场的大阵就在桃都！”
“远古战场？！”方孟韦愣了一下，惊道：“你说传说中那场神魔会战？”
荣石点头，“那一场会战定了乾坤，魔族被压制撤回裂缝，伏羲化两界山镇压，然后才有了世界的宁静。”
“但是北洲战场尸骨遍地，魔气深重，为了防止尸体魔化再出端倪，人族在桃都建了一个大阵，永生永世镇压着这些逝去者的魂魄和他们的肉身。”
“……”方孟韦惊得瞪大了那双无辜纯净的眼睛。他没想到北洲的历史竟然如此惨烈，又有些唏嘘荣石他们世代被束缚在桃都的宿命。他轻轻咬住唇瓣想了想，对荣石郑重承诺：“如此说来，真辛苦你们了！若有什么妖族能够帮得上的，你尽可以跟我说……”
荣石心中一暖，越发觉得眼前这位中君简直可爱得出乎意料。世上怎么会有反差这么大的人呢？外表看起来冷冷清清，内里却温柔至极。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偏偏单纯得像个孩子。至真，至善，至美……果真是麒麟降世！
“哎呀！你讨厌死了！叫你别偷看！”
外间突然传来谢木兰娇脆的抱怨，并着一连串的乓啷之声，小姑娘举着一个托盘连人带盘摔到他们面前，而她身上正趴了罪魁祸首——一只卷毛小狮子。
“你们干什么呢？快起来！”方孟韦皱眉，轻声训斥。
谢木兰一溜烟爬起来，回头插腰就骂：“李熏然！都怪你！”
那卷毛小狮子正偷偷摸摸往外匍匐前进，谁想后颈被人一提，那个莫名出现在中君府的人族竟然把他提溜起来。
“狻猊？！”荣石惊了，这可是龙子！
方孟韦有些诧异他竟然认识，走过来接过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小狮子摸了摸头毛，道：“你竟能认出来？他是我建府时发现的一枚龙蛋，才孵出来没多久。应该是远古战场留下来的遗孤。”
小狮子在方孟韦手中分外乖巧，吐了吐粉色的舌头开始撒娇脱罪：“中君大人，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捣乱的！我是听说来了客人，所以想跟木兰一起来看看。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人族呢！”
方孟韦嘴角微翘，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
“一点规矩没有，下次可不许这么冒失了！”
说着他转头冲荣石欠了欠身：“他还小，没有规矩，惊扰到荣族长了！”
荣石却止住他，佯装生气：“孟韦不愿与我结交么？”
“啊？不是……我……”方孟韦百口莫辩，不知所措。
“叫我荣石！”荣石沉声道。
方孟韦张了张嘴，终于妥协了。
“荣……石……”
山泉般清澈的声音念着自己的名字，让荣石禁不住面如春花，喜上眉梢。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一时间神采飞扬风流俊郎，竟看得方孟韦心漏跳了几拍。
小狻猊李熏然被他抱在怀里听得真切，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看自家中君。
奇怪？中君的心跳为啥突然就不整齐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