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楼诚的小号

永远的楼诚

旭日已归(与子同归后续番外)

最近真的很忙,心累,实在不想码字。连看文时间都少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大家!

特别是等着《五洲图录》的姑娘们,是我不好,坑到现在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写什么好……也许要一直坑下去,也许某天突然又有感觉也说不定,总之一切不好说……

还有,特别感谢用告白墙给我告白的 @宋甜兒 姑娘,真心谢谢你,这么久没来还能记得我,感动!


这篇是某天突然写的一个场景,这两天抽空写着写着突然就跟伪装者第一集接上了,干脆就放出来当个番外好了。这只是一个片段的番外,请不要觉得还有后续😂


2019大家一起继续爱楼诚!


旭日已归


1939年的上海,这是一个令全世界瞩目的魔幻般的都市。


即使是凶残如日本人占领这个城市后,也仿佛陷入了金钱迷雾中,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炮火轰鸣的背景音中,百乐门的舞会依然照跳,跑马场的马也依然在跑。


这是一个充满欲望和机遇的城市,这是一个充满血腥和悲壮的时代。在白昼与黑夜的交织间,金钱和欲望的血脉永远随着黄浦江在静静流淌。


晚上六点十分,梁仲春准时走出了76号的大门。司机早已在一边等着,熟门熟路地把他送到百乐门的门口。


“梁处长来了!”门口穿着小马甲的侍卫生看到他连忙出来迎接。


梁仲春面无表情地用自己那双眯缝眼打量了一下大厅,随手用拐杖点了点门。


侍卫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贴近他耳语:“您要等的人来了,在老包房里呢。”


梁仲春点了点头,拖着他那条半瘸的腿一步一顿上了二楼。


他长得毫不起眼,腿又瘸,可是整个百乐门的人看到他却大气也不敢多出一下,只敢挂着笑脸冲他点头鞠躬。毕竟谁都知道,这个毫不起眼的瘸子可是曾经的中统骨干如今日本人的头号打手——76号特别行动处的处长!


日本人一向阴毒,又惯会研究中国历史。所以用中国人来管中国人这招屡试不爽,那些叛变的二鬼子可比真鬼子要狠得多。这梁仲春就握着许多人的生杀大权,手上沾了不少同胞的血,但凡被他扣上个反日通共的帽子,便得被抓进76号的炼狱中扒一层皮。


然而,今天一向趾高气扬的梁处长神色里却透露着些阴霾,怎么看也不像是来会老朋友的。偏偏他提前又打过招呼,今天包房里来的人必须好生招待不能怠慢。百乐门的人精们于是立马看出了道道,今天全都十分惜命地躲得远远的,决计不上来讨嫌。


梁仲春在包房外站了一下,略微理了理思绪,就听到包房里传来一阵悦耳低沉的男声。


“梁处长到了门口怎么不进来?”


梁仲春皱了皱眉头,只好进去。


装修奢华的包间里,一位剑眉星目,俊郎儒雅的青年正在泡茶。他梳着时下流行的二八分油头,穿着在法国老佛爷定做的高级衬衣,正挽了袖子将茶壶高高拧起,细长的水流缓慢优雅地起伏在茶具上,溅起玲珑的水花,这手热壶的功夫看起来行云流水很是了得。


这倒是让梁仲春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今天要见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让诚先生久等了,是梁某的不是,还请诚先生见谅!”到底是老江湖了,梁仲春毫无破绽地笑着冲面前的人躬身赔礼。


青年抬头对他微微一笑,观之十分之和蔼可亲。


“梁先生坐吧。”他继续操持手上的茶艺,仿佛在闲聊家常,“杜先生在香港问你好呢。他让我带话给你,原话说‘小梁子这人啊,爱耍小聪明,可是人不坏。做事一贯是最有分寸的,从不给自己留绝路。你去上海见他只问他一句好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如今我这便算原话转述给梁先生了啊。”


梁仲春脸色僵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他笑着接过这位“诚先生”的茶,仔细打量对方。


“诚先生刚刚回国,一路怕是辛苦了吧?您可能不知道,杜先生当年远走香港确实把一些人和钱留在了上海。梁某不才,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冒险混了个差事。这不,立刻就把杜先生的人和钱都看管起来了嘛?不然以日本人那鸡蛋和鸡一起吞的德行,哪里还能留下一分?如今杜先生既然派诚先生回来管理,梁某自然是原物奉上的了。”


诚先生点了点他英俊的头颅,好整以暇地用一只玉雕似的手撑起下巴依在沙发上笑着打量他。


梁仲春这便将怀里的单子递过去给他。


“这上面都是我接手的杜先生的产业和人脉,诚先生请过目。”


他笑得真诚,眼底却只有一片冰冷。杜月笙倒是打的好主意!日本人来了,他跑了,带不走的家产七七八八全让梁仲春收了。现在眼看局势稳定下来,他随便打发个什么“诚先生”过来就指望他都吐出来?真是笑话!他梁仲春当年是在他杜月笙手下讨过几口饭吃,可那又怎么样?他可不会安安心心当条看门狗一样替他守着财产。


诚先生接过单子只看了一眼就笑了。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圆润黝黑的眼睛里带着盈盈水光,浓墨重彩的剑眉轻轻一挑竟带着十分勾人的风采。梁仲春心里思量着,也不知这诚先生用了怎般的手段才在杜月笙那里得了青睐的,身上明明一丝匪气没有却被委以重任。


“梁先生,梁处长!”青年将单子贴在桌上用两根修长白净的手指推回他面前。那手指漂亮干净,像极了惯常磨墨提笔的书生,可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虎口有一层薄薄的茧——拿枪的茧!


“你觉得杜先生为什么让我来管这摊事呢?”


诚先生笑弯了眼,声音和气,可是空气却仿佛突然降了几度。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你这个空降兵?!梁仲春心中腹诽。脸上却不动声色,“自然是因为诚先生聪慧过人,忠勇可靠。”


“梁先生!”诚先生定睛看着他,悠悠道:“我姓明!”


梁仲春脸色刹时变了!


上海姓明的真不多,偏偏他就知道一个!就在今天早上他刚刚收到消息,他那个被汪芙蕖安排进市政府经济司和特务委员会的新任顶头上司就姓明——明楼!


冷汗瞬间贴着梁仲春的后背下来了!明楼,明诚!他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同明楼一起到任的还有他的便宜兄弟,私人保镖兼助理,秘书处负责人——明诚!


他万万想不到未来的顶头上司的身边人竟然会是杜月笙派来的诚先生。不,应该说正因为他是明诚,所以杜月笙才选了他做诚先生!


明诚执着茶壶又给梁仲春满上一杯。


“梁先生,这单子我就当做没看到的。毕竟梁先生也不容易,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做事也算是刀口舔血。其实我这也有一份单子,不如你看看?”


说着,他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梁仲春。梁仲春接过一看差点气炸!他辛苦经营的产业差不多全在上头,连他藏得极深的都没逃过。他脸色阴沉如水,心思却转得飞快。仔细想来他的一举一动竟然全在杜月笙眼皮子底下,不由得细思恐极。而这明诚看来城府颇深,他既然是明楼的便宜弟弟,那么明楼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事?又或者他是背着明家跟杜月笙搭上了这条线?那明楼把他放在身边是过于信任他,还是想放眼皮子底下看着?毕竟这个“诚先生”可是没入明家族谱的……


梁仲春想了半天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笑着打哈哈,“诚先生查得可够仔细的。”


明诚淡淡笑了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就淡了许多。


“梁处长,别紧张。你叫我阿诚就好。我出来跟你见面的事,明长官他不知道。”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子上,漂亮得像葱葱白玉。


“那单子不过给你看看罢了,我还没给杜先生报上去。不过你先写的那张也太不谨慎了!你当杜先生难道真不知道上海的情形不成?”


梁仲春咬碎了后槽牙才忍住没爆起揍人,只是满胸的怒意依然从他那双绿豆小眼里头透出来些许。


“诚先生是想怎么上报呢?”


明诚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过了饭点了,明楼怕是要等饿了。于是他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路过梁仲春向门外走去。一直快到门口他才停下,仿佛想起这事还没完似的,转头冲梁仲春道:“明天我和明长官正式上任,你该怎么称呼我不用我交代吧?”


“还有,那单子背后还有字,梁先生不妨仔细琢磨琢磨……”


说完他潇洒地背对梁仲春挥挥手,轻飘飘就关门出去了。


梁仲春翻过明诚给的清单一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他气得一拐杖将桌上的茶具掀翻在地,狂骂:“去他娘的混账!小白脸!家生子破落户!”


只见那清单背面上写着:“杜先生那边我按你给的清单报过了,差异折现,我七你三!”


明诚一到上海就敲到一笔金子,舒爽得连傍晚的空气都觉得香甜许多。他哼着歌将车开到和平饭店,一进餐厅就看到明楼正西装革履坐在落地窗旁的餐桌前看报纸。


他面前放着许多摆盘精致的本帮菜,草头圈子、红烧肉,全是他和明诚爱吃的。明诚眼睛亮亮的,笑着走过去,道:“先生怎么不先吃?这菜都有些凉了。”


明楼从报纸里抬了抬眼,挑着眉从金丝眼镜背后打量他。


“不是说只去见个老朋友,几分钟就回?”他一边说一边将报纸仔细折叠好放在一边,抬手看了看手表,“一去半个多小时,看样子是在法国太惯着你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如今回了上海,市政府里做事可不能再这样自由散漫。”


“是,先生教训得是!”


明诚连忙脱了外套坐下,给明楼倒上茶水,又叫来服务生多加了一道饭后甜点。


等服务生走远了,明诚才连忙夹起红烧肉哼哧哼哧大口扒饭。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当心噎着!”明楼看周围没人,赶紧给他倒了杯热茶。


“怎么样?那姓梁的搞定了?”


明诚抬起埋在碗里的脑袋,鼓着腮帮子冲他笑,眼睛亮得像夏夜的星辰。


他抬起手指做了手势,“我要了这个数。”


明楼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连忙掩了掩嘴角。

“你也太狠了,这姓梁的能交?”


“你我的关系他猜不透,可不得先紧着我要的给么?”明诚拿餐巾拭了拭嘴角,老成在在地喝了口水接着说:“既然是下马威,自然要厉害些,先得给他立个规矩。他心里虚着明天看到你就算心眼里能转成蚊香,保管一句多的话也不敢问。”


明楼眼里含着微光,近乎宠溺地看着眼前得意的青年。


“杜先生和戴笠那边你说好了?”


“杜先生是聪明人,他说所有资产折现,只要黄金。”明诚比了比,“只要这个数,其他算是卖戴笠个人情。戴笠还巴不得呢!在香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到上海头一桩就办这件事。”


明楼舒了口气,靠在座椅上调了个舒服的坐姿,眼光扫过刚刚折叠起来的申报,只见头条写着:“明公子归国谢恩师,新政府喜添状元才。”


“丁默邨是个麻烦,周佛海跟他不对付,连带看我肯定也不顺眼。好在他手底下就梁仲春一个能顶事的,还是个中统出身……”他眯起眼支着下巴在心里盘算。这些年他被明诚养得壮了一圈,正经的背头一梳,上位者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诚看着他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像一只窥视雄狮的猎豹,既被他的强大所折服又涌动着扑上去撕咬的欲望。


明楼被他看得老脸微红,掩饰性地取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


“总之,你得稳住梁仲春这条线。要让他怕你,却又不能太怕,近你又不能太近,知你却只知你让他知道的。还有……汪曼春那边由我去打点。”


“哦……”明诚收回刚才赤裸裸的视线继续吃饭。


明楼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你也知道,她现在是76号情报科的科长,是汪家和南田安排在新政府的钉子,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我都得用上她。”


明诚被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哥,你还吃不吃饭啦?红烧肉都被我吃光了!”


明楼如蒙大赦,连忙低头吃饭。


晚饭后,两个人并没有回明公馆而是回了饭店顶楼的套间。这次他们回国来做汉奸是深思熟虑谋划许久的,然而再怎么做心理建设,明楼到底还是过不了明镜那道坎。一想到大姐知道了他们干的好事,明楼和明诚就觉得背上发痒,凉嗖嗖的,仿佛可以听见明镜的冷笑和皮鞭破空的声音。


“大哥,大姐迟早要看到报纸的,咱们这样不回家是不是让她更生气……”明诚拿着明楼的外套挂起来,忧心忡忡地看着报纸上的头条。


明楼窝在沙发里头疼,他实在没脸面对大姐,哪怕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潜伏工作,他还是一想到大姐就犯怵。


“再躲两天清净吧,好歹等我正式上任,把局面稳定了再说。”他歪在沙发里叹了口气。


明楼一向要强,往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只在明诚面前他才能放下一切心防做出孩子气的缩头乌龟样儿。


明诚看了又好笑又心疼。他挽起袖子倒好热水给明楼端过去。


“先把阿司匹林吃了,你这头疼病我看也就这样了,一天都不消停!”说完他转身到明楼后面给他按摩太阳穴。


明楼含着一口水,委屈嘟囔:“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要提前知道我还去找汪曼春,不得翻天……”


“那是……”明诚一边帮他按摩一边奚落他,“总得让小报记者先写点破镜重圆的戏码才好糊弄过去。”


明楼立刻警觉,转头看他:“你找小报记者啦?又要给我编排些什么?!”


“哎呀!什么叫编排?大哥你这话说的……明天你去找汪曼春叙旧,多年不见的小师妹自然是得亲热些,那记者不就随便跟拍几张嘛……”明诚一脸无辜地眨巴着黝黑的圆眼睛。


“你猜汪曼春明天见你会什么表情?”他狡黠地从身后搂住明楼在他耳垂舔了一口,十分满意地看着明楼肉眼可见地屏住呼吸绷紧了肌肉。


明楼有些咬牙切齿地回头撇他一眼,道:“南田阳子不会放过我们这层关系,必然让她来试探,总不可能跟我太疏远的。我看多半她会装作没当年那回事,自己依旧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师妹。”


“就是嘛,她那么热情,你就顺水推舟……从了呗!”明诚一边低声在他耳边吹气,一边手不安分地探进明楼的衬衣里。


明楼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把抓住那只不老实的爪子一个过肩摔把这胆大包天的小豹子从沙发后摔到面前的地毯上,然后扑了上去吃干抹净……


夜里明诚被窗外沙沙的细雨声吵醒。


九月的上海,秋雨姗姗来迟,却格外冷清。他将明楼搂住他的胳膊轻轻挪开,然后眷恋地在他散落着碎发的前额盖了一吻才起身。


他没穿衣服,只松松披了个浴袍站在窗口向外看去……


上海的夜浓郁而深沉,雨雾蒙蒙笼盖一切,所有的罪恶,鲜血,都被这厚重的黑雾所遮挡。明诚定定看着远处那个弧形顶部的建筑,那是他们天亮就要去扎根的地方——维新政府。


他不自觉地紧了紧抠在窗台上的手指,夜雨扑在手指间上,冰凉得可怕。


“在看什么?”明楼悄悄从身后搂住他,下巴在他发梢轻轻磨蹭。


明诚没有回头,轻声问:“吵醒你了?……我在看雨,还有雾……大哥,你看这黑色的雾里都有什么?”


他将单薄细长的手指伸出窗外,指向那黑暗中的轮廓,那安静得可怕的黑影仿佛一只蛰伏的恶毒的巨兽,在虎视眈眈看着上海。


明楼一把将他冰凉的手握住收了回来,暖在胸前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担心,相信我,我们能做好,也必须做好!”


明诚这才觉得自己从指尖开始暖和起来,他笑着点了点头,“嗯,有大哥在,我什么也不怕!”


清晨,雨还在下,却只是淅淅沥沥的一点点飘着,仿佛伪装着自己与春雨一般温润,跟昨夜的凄冷孤凉没有半点关系。


汪曼春有晨跑的习惯。她束着头巾,一路沿着熟悉的道路小跑。健康的潮红色和细密的汗珠爬上她艳丽的脸庞,让她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美式新女性的活力与奔放,任谁也想不到她就是那个坐在76号阴森铁门后的恶毒女人。


可是梁仲春太清楚不过她了,这个女人犹如淬毒的玫瑰,每一根刺上都带着致命的怨毒!


汪曼春老远看到他于是停了下来。梁仲春这个时候来找她多半不会是来聊天的。


“哎哟!梁处长,真是稀客啊?”她慢慢走过去,用毛巾搽着头上的汗,笑盈盈的。


“汪小姐,早。”梁仲春眯了眯本就小的绿豆眼,“听说你最近把电讯科里6个人全都悄无声息的枪决了?”


“呵……”汪曼春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什么事值得你一大早来找我呢?原来是这个!是呀,全都枪决了。”


梁仲春用拐杖点了点地,低着眉眼藏住怒意。他才是行动处的处长,按级别按资历汪曼春都得排他后头。可是他是中统叛变过来的二鬼子,汪曼春背后确是南田阳子在撑腰。这姓汪的从来不给他半分好脸色,如今更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点。他心里悠悠转了几圈,抬起头依然波澜不惊的冲汪曼春笑了笑。


“汪科长,听说,你的旧情人回来了?”


汪曼春脸色立变,一双美目带着寒意瞪他,“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旧情人?”


梁仲春觉得扳回一城心里略舒爽,笑得开怀:“怎么?你没看内部简报?你的师兄明楼同时兼任经济司和76号的一把手,以后可是你我的顶头上司!看来汪科长不日就要飞升啦,可别忘了拉同僚一把。”


汪曼春脸色巨变:“怎么可能?我师哥是学经济学的,他回来是顶原田熊二那个位置……”她脑子一转,想到南田之前对她的询问,立刻心里凉嗖嗖的。南田这是在试探她?还是只对明楼产生了怀疑?明楼为什么要兼领76号?他回国的信件里可没提过,难道是叔父的意思?


她一想到那个让她当年在雨中诅咒发誓的身影就觉得心肝具裂。恨他吗?自然是恨的!当年是他连面都不见,缩头乌龟一样逃到法国扔下自己。爱他吗?汪曼春自己也说不清……如果真不爱了,当年明楼与她恢复通信时不理就是。可是自己却偏偏回了……如今,这个男人却突然归来,而且立场不明。


汪曼春暗自深一口气,稳住心神。不管他什么身份,为什么回来。既然这次送到她嘴边了,她就没有道理不咬一口——狠狠咬一口,连皮带肉!


梁仲春十分满意地欣赏她的脸色,看来他埋在汪曼春和明楼中间的这根针已经插下去了。汪曼春一边占着汪家的人脉,一边还想向日本人效忠,呵……该说这个女人是太天真呢?还是太自负?上海新政府的复杂前所未有,天真的人迟早得送命!他又转头想到明诚,这颗埋在明楼身边的棋子又到底站在哪一边呢?


他适时地见好就收,笑容满面走过汪曼春身边。末了,他突然停下回头,仿佛善意地劝解:“汪小姐,我奉劝你一句,改改你的态度,或许你的师兄还能爱你……”


汪曼春怒极反笑,一把揪住他的大衣衣领,靠近嗅了嗅:“梁处长,你这一身粉脂味可真重,像个娘们一样。”她冷笑着抬起高傲的头颅,撇了眼这个残缺的猥琐男人,“男人嘛,放纵一下倒也无妨,不过你可要当心,千万别夜路走多了……掉进坑里!”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继续跑步,将梁仲春远远抛在身后。徒留梁仲春一人站在寒风中冷眼望着她的背影。


“明秘书,这些文件……”


新政府一如它的名字,似乎真的欣欣向荣,每个人忙的脚不沾地的仿佛是只陀螺。明楼和明诚刚进大门就被一群工作人员围住。叽叽喳喳的,犹如一群无主的鹦歌。


明诚抬手,止住他们。


“秘书处的人先把目前所有文件整理成目录纪要,按轻重缓急分类,半个小时后送到明长官办公室来。同时让总务处把所有在职人员名单,所负责的内容,各种事物流程总结好,也半个小时以后送过来。通知经济司和海关总署的相关人员明天上午过来开会……”


高挑帅气的青年俊杰用一连串的指挥将鹦歌们镇住了,大家好奇地看着这个趾高气昂的漂亮青年气场十足地护着沉默不言的明长官走进办公室,然后啪的一声在他们面前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一进门,明楼便扒了身上那身新政府的制服,站在窗边狠狠吐出一口郁气。明诚暗自叹息一声,默默帮他把扔地上的衣服和帽子挂上衣架。他打开随身带的小箱子往外一样一样拿东西,开始像模像样打扮这个日后的战场。


箱子里有个相框,是明楼从法国带回来的,里头放着明家四姐弟的合影。明诚的手指轻轻从大姐和明台脸上滑过,然后落在自己和明楼身上良久……最终,他还是将相框起开把照片换了同系列的另外一张,没有他自己的那张。


明楼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终于平复了心情。他转头回到办公桌前看到那个相框愣了一瞬间。是了,他跟明诚现在是面和心不合,互相监视互相利用的关系,办公桌上放四人合照并不妥当。


“还是你仔细!”明楼冲明诚笑笑,用手把相框摆好。


明诚笑着给他递了杯咖啡:“你接下来是去见周佛海还是去见丁默邨?”


明楼喝了口咖啡,温热醇厚的液体熨帖了他的神经。从早上穿上那身狗皮开始缠绕他的一股烦闷终于烟消云散了。


他笑看明诚,“都不是,我要去76号,见汪曼春!”


明诚瞪着圆眼睛冲他挑了挑眉毛,奚落道:“这么着急?我还以为你要约她吃晚饭,这小报记者都守饭店外头呢!”


明楼还不知道他的,又气又笑地拿手指点了点他,道:“就知道皮!别跟我说你猜不到我行程!”


明诚这回真笑起来。他拿过大衣给明楼穿上,一边帮他整理衣领一边低声说:“我还真没猜到,不过我给他们的指令是今天盯你一整天,你到哪儿他们到哪!”


“……”明楼彻底无语。


外面的秋雨越下越大,明楼打着伞站在76号的铁门外,隔着雨幕的神情有些冰冷得可怕。然而门开的一瞬间,他的脸上绽放出一种春风化雨的温柔,嘴角的浅笑随着汪曼春跑近的身影越来越浓。


“师哥!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汪曼春娇声斥责着扑入明楼怀里,一如十来年前她还是豆蔻少女一般。


明楼轻轻拥着她,有些感慨。他从汪曼春身上的粉香中嗅到了一丝冰凉的血腥味。


真的回不去了……过去的少女,迷茫的青年,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明楼第一次如此真实的面对自己的过去心里无限感慨。


明诚坐在车里隔着雨幕饶有兴趣地观赏着两个人的重逢。简直比好莱坞电影还精彩!他一边点评一边啃着手随手买的蟹壳黄,“要是手边还有瓶可乐就更好了!”他舔了舔嘴角如是想。


明楼和汪曼春半真半假地热络聊天,雨渐渐停了,他们沿着76号门口的路,挽着手,踩着四处散落的梧桐叶漫步。身后黑色的轿车像一个无声的侍卫跟着他们溜了一路。这画面像极了上海富家公子约了时髦的女友在进行一场罗曼蒂克的约会。


“师兄,你接下来去哪?”汪曼春小鸟依人地挂在明楼身上,她忽闪着浓密的睫毛,略微嘟起红润的嘴唇,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一种诱惑的气场。


“去你家!”明楼站住冲她一笑。


汪曼春果然叫了起来,跺脚道:“哎呀!你怎么还那么老古板啊!能不能不要搞登门谢师那一套了!”


明楼哈哈笑起来,拍拍她的手。


“登门谢师总是免不了的,走吧,我的大小姐!”


明诚适时地擦了擦嘴角的芝麻,连忙停车下来开门。


汪曼春看到他愣了一下,惊讶道:“这是阿诚?长这么大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汪小姐好!”明诚端着合适的笑容立在门边,欠了欠身子。


汪曼春眼光流转,从他脸上滑过,勾了勾嘴角:“阿诚,我一会问你师哥在巴黎的事情,你可不许隐瞒哦!”


明诚笑了起来,回道:“汪小姐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两个人一来一往,其乐融融,仿佛都已经忘记了当年明公馆门口那一记耳光。


明楼看着明诚狡黠的笑容颇为无奈,只好用手虚点了点他,数落:“吃里扒外!”


明诚不理他,侧过身请汪曼春上车。关门转身的一瞬间才偷偷冲明楼挑衅地眨了眨眼睛。


翌日,新政府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缓慢平稳地停在了门口,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走下车绕道后门处,将一身崭新制服的高大男人迎出来护在身前往大楼里走。


周围埋伏已久的众多记者立刻一拥而上,到处都是镁光灯的刺眼光芒。


“明长官,请问您上海的经济是否会有好转?”

“明长官,明长官,您对现行的经济决策怎么看……”

“明长官,我是申报的记者,我想问问……”


一时间,喧嚣的人群把明楼和明诚围得死死的,大有将他们生吞活剥的错觉。明楼紧闭着嘴角,官威甚重。明诚一只手护着他不被人群挤到一边纷纷怼回去。


“现行经济决策由来已久,跟我们并无关系。你们的问题无可奉告!”


青年的声音铿锵有力,穿透几层人墙飘到二楼。南田阳子立在窗边看着这个俊秀的青年饶有兴趣地弯了弯嘴角。


楼下,一位女记者愤愤不平地怒斥:“明先生,您这是要我们明天头条写上‘无可奉告’吗?”


明诚脚步一顿,冷然回首道:“你是搞新闻的,你如果觉得‘无可奉告’可以作为头条来登,那你就登好了,我不关心这些,不用通知我!”


众人被他语气里的冰冷吓到,静默了一瞬间才再次如开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可惜明诚已经揽着明楼进了政府办公厅的大门。


“这个叫阿诚的男人很有意思,手段很能干呢!”南田阳子抬着高傲的下巴跟一旁的手下说道:“去给我调查调查他,看能不能用上。”


“明先生!”


周公馆酒会的大厅里,明诚端着两只酒杯走过来与明楼耳语,“汪曼春到处放风,说有一个转变者!”


明楼拿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眼光如电看向他:“转变者?你确定?”


明诚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确定,不过她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仿佛深怕我们不知道……”


明楼沉思片刻,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明诚沉声道:“上海的局势比我想的还要复杂,阿诚,我们面对的将是难以想象的敌人!”


明诚正视他,目光如炬。他轻轻冲他的王,他的同志,他的爱人举了举杯。轻声道:“我明白,为了打倒敌人,一切在所不惜!”


明楼望着他决绝的神色眼里一热,也抬起酒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明楼缓缓道:“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明诚与他眼光交织,同时一饮而尽。


他们在为自己壮行。


前路将是浓重无边的黑暗,鲜血是路边的鲜花,子弹是迎面的风雨。然而他们无所畏惧,因为他们已经回来了,脚踏在这片生养他们的故土之上,而他们的身后是四亿同胞,是那片黄色的高原,是那颗耀眼的红星。所以他们如此无畏,坚定。


他们一起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云慢慢淡了,一轮红日在天际的云层里缓缓透出了微光,旭日终究会回到这片神州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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