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归【二十八】
第二十八章
走完繁琐的行政手续,明楼正式领了国民党少校的衔。拿着自己刚领到的正式军服和肩章,他转头就在寝室门外遇到了王天风。
明楼毫不意外这斯能活着留下来,毕竟祸害遗千年。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就算毕业了,他也还是摆脱不了这只苍蝇!
戴笠这人热爱掌控人心,戏剧性的搞了个什么生死搭档,要求两个人为一组,互相对对方负责,实际上就是互相监视。他很不幸还是跟王天风一组,他代号毒蛇,王天风代号毒蜂。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名字,竟然意外贴切,他像不像蛇不清楚,但王天风可不就是个疯子么?
“哟!这不是我的生死搭档吗?”王天风对他轻薄地吹了一声口哨。
明楼嘴角撇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听说要让咱两去伪满出任务啊,明大少爷不跟我合计合计?”
“哦,知道了。”明楼不是很想搭理他,自顾自整理衣服。
“伪满那边日本人搞了个哈尔滨警视厅,当头的还是金桂荣,不过是个傀儡,真正说话的还是日本人。”王天风随口说了几句,想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我们是去干嘛的?”明楼勉强给了他一点关注。
“听说赤匪在哈尔滨很是猖狂,建立了一个通往远东甚至到欧洲的交通站,应该跟这个有关吧。”
明楼停下手。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他,“放着日本人不管,去找中国人麻烦?”
“是呀,攘外必先安内嘛,上头那位说的。”王天风耸了耸肩。
明楼无话可说,只能心里盘算着能怎样把消息提前透到哈尔滨的同志那去。
同一时刻的巴黎,贵婉收拾了行李整装待发。她必须亲自回哈尔滨一趟,二组传来的消息让她觉得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明诚在一旁帮她打包行李,他们的联络点是一间香榭丽舍大街背后的不起眼的花房,老板是自己人,明诚名义上给花房打工,而贵婉是熟客。
这是贵婉辛辛苦苦在巴黎建立起来的交通站,直接跟哈尔滨接通,可以把人从中国送到欧洲的各个角落,也可以把物资运往国内。
明诚作为新人,还没独立完成过任务,不过他有得天独厚的赚钱天赋!他依着明堂的建议修习了化学,帮着明堂的香水公司研制新的产品,同时又将花房的花卖到明堂的公司做原料。甚至还帮花房研制各种花茶的配方,获得了很多上流社会太太小姐们的喜爱。
正所谓两头赚钱,互不耽误。光凭这一点,才半年时间明诚就已经是贵婉小组的中坚力量了。
贵婉有些担心,她这次回国,明诚就得开始独立完成任务了。战斗是危险而残酷的,她担心这位赤诚青年的安危,也担心他心理上承受不了。
“青瓷,组织上布置的任务你都清楚了吗?”
“完全明白,烟缸同志!”明诚挺胸立正,严肃地回答。
他需要在贵婉不在的这几个月里,正常维持交通站的运作,并将国内送来的人安全送达欧洲的各个目的地。
贵婉点了点头,又问,“你家人有问题吗?对行动是否会有影响?”
“没事,我小弟在图尔上住宿制高中,要到放假才回来。我大哥……”明诚想到明楼,短暂地恍了一下神,“我大哥来信,说本来交流项目已经完了的,准备返程时收到哈尔滨工业大学的邀请,临时要去做一个讲座。我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贵婉点了点头。慎重地再次交代,“听着,完成任务当然是首要的,但是一定不要冲动,我们拒绝一切无谓的牺牲,明白吗?”
“明白!”
“保重!”贵婉真诚地拥抱了这个她从少年一直看到青年的弟弟和同志。
1934年的秋天,国民党法国特务机构发现了一个中共启用的新代号——青瓷。
这个青瓷频繁地出现在各种被破译的电文中,甚至一度超过了他们已经掌握的大鱼——烟缸。根据推测,他(又或者是她),应该是中共地下党在巴黎镶入的一颗新钉子。
明诚早上九点十分到了巴黎火车站,他今天的任务是接一位从北非绕路到欧洲的同志,把他通过德国和波兰送到苏联边境。这已经是他独立完成的第三次送人任务了。前两次都完成得非常顺利,然而他依旧十分警惕。
他拉了拉风衣的领口将脸挡住一半,然后偷偷瞟了一眼火车站的时钟,他要等的人还有半个小时到站。而他身后有两个穿西装的亚洲面孔,已经盯了他好半天了。
这很不对劲,难道自己暴露了?!
不,如果他暴露了,应该从他出发就跟上他才对。这两个人明显是比他早到火车站。
那么……他突然灵光一闪,如果对方破译电文不完全的话,只知道有人会到巴黎火车站接人,却不知道是谁,长什么样。这样他们就只好一直盯梢,过滤来车站接人的所有可疑的亚洲面孔。
对,一定是这样!明诚心里转了几转,心想得想办法脱身才行。
一列火车缓慢的进站了,这并不是明诚要等的那辆。盯梢的人却明显警惕起来,有些蠢蠢欲动的靠近他。
淡定,稳住,明诚对自己说!
他用眼光快速将下车的人群扫了一遍,最后锁定在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子身上。她一只手提着一个小皮箱一只手抱着一个布包袱,包袱布十分精致,上面绣着金色的四个菱形,那是一个典型的日本武将家徽。
“武田小姐!”他激动地挥手,大声用日语叫了起来。
“武田小姐,我在这儿!”
和服女子果然停了下来,回头张望,看到明诚的一瞬间有些疑惑。
明诚连忙笑着迎上去,“好久不见呢,武田小姐!我是山下呀。”
“山下先生……?”女子大概一时没想起来这是哪号人物,有些尴尬,但是还是露出一个客套的笑脸,向他鞠了一躬。
明诚连忙回了一个日式的鞠躬,低头的一瞬间,他用余光看到跟着他的两个男人果然停了下来,在听到他用日语对话后互相对视一眼走开了。
明诚继续跟这位武田家的女子像模像样的寒暄了几句,无非是关于巴黎的天气食物之类,然后说自己还要接一个客户,今天不能奉陪只能失礼了。女子从头到尾也没能想起来这位英俊的山下先生是哪位,只能本着小心客气的态度带着一头雾水鞠躬道别。
等到明诚真正要等的火车到站时,那两个人已经走到对面去搜索其他的可疑人物了。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红色领带的中年亚洲男人,他并没有随着人流走向出站口,而是很谨慎地站在原地四处望了一圈。明诚确认目标就是他,于是露出一脸笑容,迎过去跟他握手。
“先生, 窝里相宁好伐?”
来人听到他说了接头暗语,于是轻轻点头,靠过去低声接道:“叫我拐子就括以了,屋里人都好!”
一段上海话一段武汉话,双方迅速确认了对方,用眼神互相打了个招呼。
“有人跟着我!快走!”男人扶住明诚的胳膊,贴身道。
明诚目光一禀,“什么时候跟上的?几个人?”
“火车进巴黎郊区时上的车,一个,”男人额角冒着冷汗,“我躲了好几次厕所,换了几个车厢,才暂时甩掉他,他马上就会下来了。”
“跟我走!”明诚提了对方的行李,很自然亲密地揽住对方肩膀。
“到德国的车马上就进站了,我们立刻上车!”
走到对面车道候车时,明诚又遇到了盯自己那两个人,对方明显也看到了他。
他暗暗用力捏了男人肩头一下,耳语:“装日本人,会日语就回答,不会就装哑巴!”接着转成日语开始大声聊天。
“尼桑,您从马赛过来一定累了吧!我给您定了一家巴黎最正宗的和食哦!是咱们江户口味的,您一定喜欢!”
“辛苦你了!真怀念咱们家乡的味道啊!”男人微笑着用标准的江户口音回答,此时正好与那两个人错身而过。对方瞟了他们一眼,并没有留意。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终于响起,明诚松了一口气。他和男人一起踏进了开往德国的列车。
然而在车发动的最后一刻,一个灰衣人跳了上来。
--------------------------------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