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楼诚的小号

永远的楼诚

与子同归【二十】


第二十章
        1929年10月24日,美国纽约证券市场出现抛售狂潮,股市开始崩溃。一些财团力图挽救,集资买进,但仅是回光反照。到29日早晨,市场开盘仅半个小时,50种主要股票的平均价格就下跌了40%。
         明楼没日没夜的收集各种渠道的数据,美国的,法国的,德国的,日本的……他越研究的多,越觉得心凉。和他一起忧心忡忡的还有同在经济系任教的弗朗索瓦·佩鲁。
        “楼,我有不好的预感,”佩鲁抓了抓头发,他已经两个晚上没好好睡觉了,眼底一片黑色,“法国这次可能躲不过去了。”
       明楼抿着薄唇脸色铁青。他知道佩鲁的分析是对的。这场股市危机绝不是单单影响到美国,它恐怕只是一场浩劫的导火索,而整个世界都会被它点燃。
        是夜,明楼急电中央:美危机恐引发二战,提防日本!
        中央回电:加紧与国民党接触,共享此信。

        明楼参加了巴黎大学的一个浙江同乡会,里头都是些从浙江来法国留学的学生。中国人习惯于到哪了都抱团,在巴黎也不例外。同乡会有时会开些小小的沙龙,方便老乡们联络感情互通有无。明楼一向慷慨大方,经常牵头出资包下咖啡馆供大家聚会,所以特别受人欢迎。
       “要我说,美国这场危机也不见得就那么可怕,总归中国的经济是不跟世界同轨的,你说呢,楼兄?”有人出声问道。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望向明楼,毕竟在座的只得他一个经济学系的人才。
         明楼喝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在托盘上,“这事其实根不在中国的经济上。”他抬头看了一眼众人,“谁都知道,咱们中国的经济几曾好过?无非是在烂泥坑打滚罢了,又能多滚出几圈泥呢?可是你不动,总有人要动啊,有钱人突然变了破落户,指不定就得要开始宰羊。”
        “楼兄,此话怎讲?”又有人问。
        “我拿到了最新的经济评估报告,你们猜猜怎么着?”明楼眼睛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何联奎身上,卖了个关子。
          何联奎其人完全是他在同乡会收获的一个意外,更是他的主要目标。他是松阳叶村人,毕业于燕大,1923年加入中国国民党。因为同是浙江人,自然而然跟着戴笠他们这些人一起归了蒋介石的浙江帮。曾经在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军政治部干过,后来升任国民党浙江省党部秘书。谁知道他竟然会前年留法,还跟明楼同一个学校。这才真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何联奎敏锐地察觉了他的目光,却没有吱声。
         明楼接着说:“有人做了初步统计,危机以来,全世界工业生产下降了快40%,其中美国大约53%,德国大约59%,而日本——最高预测会达到66%以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日本人的好日子到头了,那么他们磨刀霍霍的对象会是谁?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有人急了,也望向何联奎,问道:“子星兄,你是在党国有任职的,又受蒋公器重,可曾听说政府有何防范举措?”
         “这分析可准确?”何联奎问明楼。
         明楼点了点头,“不光日本,德国,意大利的经济也在崩溃的边缘。”
          何联奎低头沉吟了片刻,安抚众人道,“诸位莫急,此事我会立刻陈文上峰。蒋公英明,自然能有所决断。”然后用眼神暗示明楼一会留下来。明楼轻轻点头。
         事后,何联奎果然约他长谈,询问了许多经济方面的建议。
        “楼兄雄才伟略,有经国之才啊!”何联奎笑得和蔼可亲,“不知道楼兄对三民主义怎么看?”
        明楼叹了一声:“我一向是敬佩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立国可称千古奇谈。当年先生离世,留下的145字国事遗言读得潸然泪下,我一刻不敢忘怀。只是我家辈辈从商,有家训不可谈论政治,便也不做他想了。”
         “那楼兄觉得蒋公其人如何?”何联奎又问。
         “惊世伟人也!”
          何联奎满意地笑了,“如今中国是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依我看,楼兄志在千里,岂非等闲?家训虽说不能从政,可是此乃报国,唯拳拳矣,还请以国事为重!”
          明楼一脸为难,犹豫道:“容我考虑一下。”
           三个月后,明楼终于考虑好了,在何联奎的推荐下加入国民党。
       
          转过整个1929年,美国金融危机引发的潮水效应才终于在法国登了陆。一时间工厂纷纷倒闭,资本家挨个破产,工人大罢工此起彼伏。事态乱得让明诚简直觉得回到了中国,分外亲切。
         苏珊的画室已经开不下去,在饥饿面前,艺术实在算不上什么东西。她最近身体也实在不太好,索性关了画室准备回波兰去休养。
         明诚特地赶来帮她打包行李并为她送行。他有些伤感地看着熟悉的画室被一点点清空,以后他再也不能站在这里一边享受阳光一边看着塞纳河的风光画画了。
         苏珊倒是看的挺开,她安慰明诚,“我已经在法国见了许多的美景,遇到过许多的人,还遇到了你。我已经收获够多了,是时候回家乡去了。我想守着他的墓碑,每天给他说我这些有趣的经历。我还要告诉他我遇到了一个多么可爱的中国少年,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要移情别恋了!”说完,她拉起明诚的手用碧绿的眼睛笑望着他。
         明诚隐隐觉得她生了重病,人瘦的厉害,头发也稀疏了不少,以至于得用头巾将头发包起来,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生动璀璨。
         “苏珊,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还好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明诚蹲下与她对视,无比担忧。
         苏珊没有做声,只是笑了笑。她用温暖而柔软的手抚摸着明诚脸,然后亲吻了他黑色的眼睛。
         “不要害怕离别,”她说,“人总是要向前看。你们东方人讲究轮回,我们西方人讲究终极之地,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生命总是在不停地往前,往前,再往前。无论花开花落,都是世上最美的景象不是吗?”
         明诚听了几乎无法言语,漂亮的眼瞳里泪水止不住涌出,打湿了苏珊的手心。他头一次与一个这么喜欢的人分别,而这一别可能就是永久。
        苏珊替他擦干眼泪,然后拿出一个圆形的冰凉的物品放在他手上。明诚睁开眼,那是一块非常精致的怀表。上面雕刻着18世纪风格的美丽的花纹。他轻轻打开一看,不禁愣住了,怀表的表盖里镶嵌着一副人物素描画像——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你怎么会有我大哥的画像?”明诚惊呀万分。
       “你大概忘了,这是你在我这画画时随手在草稿上画的,我从废纸堆里发现的。我看这画实在是喜欢,便帮你裁剪好涂了松香镶嵌进去,这个表就送给你做纪念吧。”苏珊笑着对他说。“这么好的画不该被当垃圾扔掉,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你有多么爱他。”
        “我……”明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珊把一根手指竖起在嘴边,表示他无需多说。
        “亲爱的,爱情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它,无论你爱着谁那都是你的自由!而这块表是我最亲爱的人送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可是苏珊,这太贵重了!它对你有特殊的意义!”明诚连忙拒绝。
       “不,你不明白,”苏珊平静地望着他,温柔而坚定,“我已经不再需要它,因为我即将真正回到他的怀抱。拿着吧,亲爱的,这是我们俩对你的祝福!”
        明诚颤抖着嘴唇不再多言,他只是紧紧的用尽全力地拥抱了苏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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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

目录

【序】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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