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归【十六】
第十六章
明楼第二天是在沙发上醒来的，他躺着愣了几秒，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来，连忙起身呼唤明诚。结果房里空荡荡的，只有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一块面包——牛奶还是冷的。
完蛋了！
明楼捂脸，他悲惨地预感到最近可能都只能靠面包充饥了……
明诚正气哼哼的跟苏珊一边画画一边抱怨。他最近经常去苏珊的画室，那里有漂亮的落地窗，窗外能看到塞纳河的波光粼粼，门口还有一个漂亮的小苗圃。
明诚经常来帮她收拾东西，做一些体力活，偶尔还会推着她去广场晒太阳。而苏珊则给他提供画画的颜料。
“诚……你确定你抱怨的对象是你哥哥吗？”苏珊的表情有些微妙。
明诚顿了一下，有些干巴巴的解释：“我们虽然不是亲生的兄弟，可是感情很好的。”
“是吗？”苏珊笑了笑，“你谈论他的语气让我觉得像是在说你的爱人。”
“苏珊……”明诚有些面皮发窘，然而他又发觉对方似乎有些忧伤，“你怎么了？”
“不，我只是有些羡慕！”女孩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河水，看了一会儿回过头说，“我也有一个心爱的人，可惜他已经再也不能让我这样抱怨了。”
明诚瞪大了眼睛，他第一次听苏珊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
“我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大，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的哥哥。他要大我10岁，我从懂事起的梦想就是快点长大好嫁给他！”苏珊的脸上显露出一种甜蜜的红润。
“我们约好，等我16岁的时候，他就来向我求婚！”
“后来呢？”明诚轻轻问。
苏珊的眼睛蒙上一层哀伤，“后来……波苏战争爆发了，他所在的部队被派去了前线……再也没能回来。”
“你的腿也是……”明诚有些心疼的看向她空荡荡的裙摆下方。
“不，这是一个意外，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苏珊笑了，“我六岁的时候，不小心被汽车压到，是他把我送去医院救了回来。从那以后，他就每天照顾我，比我家里人还细致。”
“我从来没觉得我的残缺有什么不好，”苏珊认真地看着明诚，“因为最疼的时候，他把我抱在怀里告诉我不要怕，说他会一直照顾我，所以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害怕过。”
“苏珊……”明诚很是能明白那种感动。
“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明诚诚挚的问她。他曾经亲眼旁观了明楼和汪曼春所谓的爱情，可他觉得那并不是答案。
苏珊深深看了他一眼，绿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辉。她轻柔地开口吟诵：
“未见你时，我不悲伤，更不叹息，
见到你时，也不失掉我的理智，
但在长久的日月里不再见你，
我的心灵就像有什么丢失，
我在怀念的心绪中自问：
这是友谊呢，还是爱情？
当你从我的眼中消失的时候，
你的倩影并不映上我的心头，
然而我感到了不止一次，
它永远占据着我的记忆，
这时候，我又向自己提问：
这是友谊呢，还是爱情？
无限的烦扰笼罩我的心灵，
我却不愿对你将真情说明，
我毫无目的地到处游走，
但每次都出现在你的门口，
这时候，脑子里又回旋着疑问：
这是为什么？友谊，还是爱情？
为了使你幸福，我不吝惜一切，
为了你，我愿跨进万恶的地狱，
我的纯洁的心没有其它希望，
只为了你的幸福和安康，
啊，在这时候，我又自问：
这是友谊呢，还是爱情？”
苏珊温柔而又悠扬的女声朗诵着波兰语的诗歌。
“这是什么？”明诚疑惑。
“这是波兰诗人亚当·密茨凯维奇的诗歌，它探讨了什么是爱情。”苏珊俏皮的笑了，“他也是我的先祖，我很喜欢他的诗歌，如果你也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波兰语。”说完，她又用法语朗读了一遍。
明诚惊于诗歌的优美，更被内容深深震撼！那些文字简直直击他的心底，正如他日思夜想的一样！他忍不住跟着诗句扪心自问：这是友谊呢，还是爱情？
明楼，我已有了答案，可是你呢？
明楼最近很是烦恼！
明诚还生着他的气呢，这点从每天可怜巴巴的法棍和沙拉上明显的体现出来。他甚至想，要不干脆装个病示弱求和得了。不过比这更让他烦恼的还有一件事——明诚的16岁生日快到了！
其实原本明诚是没有生日的，孤儿院的记录上只有捡到他的日子，是明楼提议将明家给他入籍的日子当做生日。
最近他越发觉得对方琢磨不透了，小少年迅速地在成长为青年的道路上奔驰，而他却被拒绝参与过程。他实在不太能确定阿诚现在到底喜欢什么，如果直接开口问的话，他真怀疑对方直接回答两个字：钞票！
而他学习上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明楼了解了一下，阿诚各科成绩都算优秀，尤其是工科，也许以后能做一个建筑师或者其他什么。这都很好，可是为什么他最近突然开始学起了波兰语？听说是迷上了一个波兰诗人，难道他又转头想做一个诗人了吗？长叹一声，明楼有些忧伤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设计稿，孩子大了，真愁人啊！
等到了生日当天，明诚一起床就受到了惊吓！
明楼正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里，拿着擀面杖妄图对一盆面粉进行惨无人道的攻击。
“大哥！你干嘛！？快放下你手里的东西！”明诚慌忙夺下明楼手里的凶器，把他赶到吧台边去。
明楼有些委屈，“我想给你做碗长寿面……”
明诚看着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帮他把围裙脱下来，“你忘记你上次热牛奶差点把锅烧穿了吗？做面条比热牛奶可要复杂得多，谢谢你的心意，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他穿上围裙，加水和面，掀面一气呵成，看得明楼都呆了。不一会功夫，两碗长寿面就热气腾腾的摆在明楼面前。
“大哥快吃吧，吃了好去学校。”
“你怎么做了两碗？”明楼诧异的望着他。
“我的生日是大哥给的，当然得跟你一起过啊。再说，我吃面条你啃法棍？”
明楼立刻如蒙大赦，欢快朵颐，看来啃面包就沙拉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
“哦，对了！今天不要打工了，我晚上来接你，咱们去看电影，然后吃顿好的。”明楼抬起头说。
“好呀！”明诚点头。
当晚他们看的电影是美国人拍的《日出》，剧情相当精彩，以至于他们晚饭时都在讨论剧情。
明楼看着阿诚讲得眉飞色舞，心里也很高兴，于是叫服务生开了一瓶红酒。
两人举杯，轻轻碰了一下。
“今天你生日，可以准许你放肆一下，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吧，反正有我在，可以把你背回去。”明楼笑着调侃。
“真的？”明诚大喜，“大姐要是知道了一定又得打你！”
“这不是天高皇帝远么？”
“那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两人同时抚掌笑了起来。
明楼看着少年明媚的笑容，感到内心仿佛被填得满满的，什么事都不重要了。他拿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递给明诚。
“打开看看，送你的生日礼物。”
明诚接过来打开，发现里头是一对袖扣，袖扣的正面镶嵌着一对黑色的矽线猫眼石，颜色特别纯正漂亮，黑色的宝石里有一道金色的猫儿眼，它随着光线变动能显露出不同的变化。宝石由白金和碎钻托着，做了一个内圆外方的造型，袖扣的背面还刻了明诚的名字。
“太漂亮了！”明诚惊呼，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么好看的猫眼石，这么纯正的黑色和金色实在少见。他有些爱不释手，又担心自己把它弄坏了。
“你也大了，马上要进入社交场合，得穿正式的礼服了。”明楼拿过袖扣帮他带上。黑色银边的袖扣在明诚细瘦的手腕旁闪耀，好像两颗星星。幸亏当时果断买下这对猫眼石！明楼在心中给自己赞美。
刚来法国不久，他就在一次拍卖会上看到了这对猫眼石，一瞬间他就想起了明诚的眼睛——那么的圆润，透亮，黝黑。中间的金色矽线如同阳光照在他眼睛上的投影。之后他一直想用这对猫眼石做些什么，最终觉得还是做成袖扣最合适。设计图是他自己画的，取了天圆地方之意，然后找了个宝格丽的朋友定制，足足等了半年才拿到。如今看来，一切都那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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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微虐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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