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归【十五】
第十五章
明诚最近遇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碧玺一样翠绿的眼珠,那个姑娘叫苏珊——苏珊.纳达尔.密茨凯维奇。
那是秋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明诚正踏着金色的梧桐叶穿行在卢森堡公园的广场上,广场上正在散步的鸽子们挺着吃得圆鼓鼓的肚子,正发出满足的“咕咕”声。
突然,有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个女性的惊呼。
明诚停下脚步向四周望去,看到一排长椅后面似乎有个女孩摔倒了。他连忙赶过去想扶起对方,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愣住了。
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士!她看起来20岁出头的年纪,有着瓷白的皮肤,绿色的眼睛。她没有剪时下流行的男孩头,也没有带那些俏皮的绒线帽,而是任由一头瀑布般的金发披在身上,仿佛一件最美丽的披肩。可是让明诚愣住的却并不是这些,这位美丽的女性裙子下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很抱歉!”她对明诚笑了笑,“但是我恐怕得需要您的帮助,先生。您可以把我扶到长椅上去坐会儿吗?您看,今天的太阳实在太棒了,我忍不住想出来转转,可是我高估了自己对轮椅的掌控。”她指了指一边摔倒的轮椅。看样子,她是在尝试着自己从轮椅上过渡到长椅,只可惜失败了。
明诚回过神来,赶紧将她抱上长椅,顺带把轮椅扶了起来。
“谢谢!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姑娘开心的冲着他笑着。
明诚惊叹于她阳光又自信的笑容,他从没见过一个如此乐观开朗的女性,仿佛一株向日葵在阳光下绽放。
“您还好吗?有没有摔伤?”明诚对她很有好感。
“我觉得咱们可以用‘你’来互相称呼,我并没有比你大太多,至少没大过10岁。我猜你最多16对吗?”姑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抬头望着他。
“好吧,你猜得可真准。我刚满15岁不久,我叫明诚,你好!”明诚向她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苏珊.纳达尔.密茨凯维奇,你可以叫我苏珊。”姑娘回握了他的手。
“密茨凯维奇这个姓挺特别的。”明诚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因为我是波兰人,只不过移居法国。”苏珊笑着回答。“如果你不忙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聊会儿天,毕竟遇到这么英俊的少年太难得了,你说呢?”
“当然,我怎么会傻到拒绝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士。”明诚笑了起来。
“明……正,你是来自中国吗?”她努力的读出明诚的名字。
“是明诚,‘明则诚矣,诚则明矣’的意思。”明诚纠正她的发音,努力用法语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多美的名字!”苏珊感叹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好听的语言,真是宛如诗歌一般的旋律。我听说过中国,也读过陶瓷塔的故事,中国真的有这样的塔吗?”
明诚知道她说的是安徒生的《天国花园》,于是告诉她那座塔叫大报恩寺琉璃塔,它不是用陶瓷建的,而是用的五彩斑斓的琉璃,夜晚的时候塔上会亮起146盏油灯来,那是人们祈祷的光辉。
“可惜早些年打仗时给毁掉了。”明诚有些难过,他的国家这许多年来都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好消息。
“战争……”苏珊灿烂的笑容渐渐淡了,她沉默着仿佛进入了某一段回忆。
明诚感觉到她的忧伤,想到她的腿也许就是因为某场战争才弄成这样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可是远处的钟声响起,提醒他要迟到了。
“苏珊,很高兴能认识你,不过我恐怕得走了。”明诚站起身来。
“谢谢你,诚,跟你聊天太开心了,”苏珊恢复了笑容,“如果你还想找我聊天的话,可以去这个地址找我,这是我的画室。”说着,她拿出小巧的记事本撕下一张写着地址的纸给明诚。
“你是一个画家?”明诚有些惊讶。
“算不上画家,我主要是给一些孩子们上绘画课。”
“那太好了,我也喜欢绘画,等我有空我就去找你。”
明诚开心的笑了,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在法国最美妙的一次邂逅。
明楼拆下自己的口罩,将解剖课的材料道具收拾干净。福尔马林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却并不让他讨厌。他看着冰凉清澈的自来水冲刷着自己的双手,内心有种奇妙的隐秘的成就感。人体血管的分布仿佛一张立体的地图在他眼前展开,毫无保留。只要稍微预设一下,他就能知道切割哪里能够最为有效致命。他热爱这种掌控感!
“楼,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转到医学院吗?”瓦缇尔德教授惋惜地看着这个一表人才的中国学生。这个选修医学的孩子实在太有天赋,可是却见鬼的读了个经济学系!什么是经济学?不就是一群靠嘴皮子四处忽悠的经理人吗?
明楼不动声色的在教授眼皮子底下收拾好道具——包括他藏进袖口的那柄手术刀。
“谢谢您的欣赏,瓦缇尔德教授。”明楼冲他笑了笑。“您知道的,我的国家正在经历混乱。经济简直一塌糊涂,做医生也许能救许多人的命,可是从根本上治理国家的政治和经济才能救更多的人,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医学天才,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头次上手术台不晕血不呕吐,还能把血管图画出来的学生。”
“您又在挖我们墙角!瓦缇尔德教授!”一个卷发国字脸的法国青年打断了他们。他叫弗朗索瓦·佩鲁,毕业于里昂大学,现在在巴黎大学经济学做助教,他比明楼只大两岁,两个人关系很不错。
“楼,你关于法国大革命时期的那篇论文写完了吗?”
“整体框架差不多了,我还打算修改下。”
“嗨~我都忘了过来是干嘛的了!”弗朗索瓦·佩鲁一拍脑袋揽住明楼的肩膀,“今天晚上有个小酒会,私人性质的,会有一些经济和政治界的人出席,本来是邀请弗兰教授的,可是老爷子说年纪大了不想折腾,让我们俩替他去,你晚上准备下。”
明楼笑着应下。晚会的与会名单他其实早已了然于心,其中有一位女士,达拉.萨卡波娜.伊万诺娃,从苏联逃到法国的著名交际花,现在是法国经济司副部长的情妇,同时也有传闻她和戴高乐也有些不清不楚。
很好,明楼想,这将是一个非常好的社情来源渠道。
晚饭是明诚一个人吃的,明楼告诉他自己要去参加酒会,大概要很晚才回来。
他吃完收拾好东西,回房支起了画板。很久没有画画了,画夹里还是很久以前那几张图,全都是明楼的素描,都是明诚以前偷偷画的。他翻看了一下,脸悄悄的红了。自己画里的大哥总是眼尾带着笑,用含情的目光看着自己,这简直每每让他不能呼吸,所以画得也特别慢。明楼在家的时候他根本不敢拿出来,趁今天明楼不在正好继续!
明诚用碳笔轻轻涂抹眼睛周围的阴影,想了想,添了几条调皮的笑纹,又想了想,加了一副金丝边眼镜。明楼其实并不常戴,但是每次带着明诚就会偷看好多眼。大哥那双深邃的眼睛,藏在冰冷的无机质镜片后,有一种上位者的冷漠和强大,而这却让明诚兴奋不已,内心会偷偷涌动着一种想要压倒对方的冲动。
门口突然响起转锁的声音,明诚吓了一跳,连忙把画收起来。他抬头看一眼钟,不知不觉都11点了,应该是大哥回来了。
果然一进客厅明楼立在那儿发呆。身上一股浓郁的酒味,明诚赶忙上去扶他到沙发上躺下,帮他把繁琐的外套脱了。
外套上沾着一种特别强烈的女香,那是明诚从没闻到过的味道,光是味道就昭示着它的女主人多么美艳强势。
明诚瞬间心里冒起火来!
“大哥以后还是少喝一点酒吧!虽然场面应酬是少不了,但是喝多了这也闹得太不成体统,这是抱了多久才能熏出这个味来!”明诚恨不得立刻把这衣服给扔出去。
“哦,你说达拉!”明楼眼睛有些对不上焦,他舔舔嘴角笑道:“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就是太热情,简直招架不住,难怪经济司的副部长和戴高乐都愿意做她的裙下之臣……”情报手段也高明,明楼在肚子里没有说出声。今晚他从她嘴里套出不少有用信息,心情特别好。
明诚简直要气炸!很好!明天开始每顿都是沙拉法棍,没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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