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楼诚的小号

永远的楼诚

与子同归【七】


第七章
        从二月开始,上海的罢工浪潮此起彼伏,一次高过一次。到了四月底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状态,工人阶层群情激奋,抗议资本家的蛮横剥削。
        明楼这段时间特别忙,自从与蔡和森碰面后,他主动承担了几次罢工的经费筹集。金融系高材生的头脑和明锐东留在他血管里的基因让他无师自通。廖陈云惊讶地看着他游走在各界势力中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捞钱,简直称得上运筹帷幄!
         “楼兄,你可真是我们的宝贝!”廖陈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明楼笑道:“若是这样我心甚慰!家里大姐管的严格不让牵扯政治,再说明家树大招风,我也不敢随便露面,只能用这些不入流的法子,还让云兄见笑了。”
          “上海的日本资本家越来越过分,最近一直借口“棉贵纱”叫嚣,说要‘撕毁协议,解散工会,停工关厂’。听说内外棉七厂就要关闭了,还准备拒发工人工资。正红他正在策划组织工人上街游行,定要找他们要个说法。”廖陈云忧心忡忡道,他最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顾兄一直都特别积极活跃,何况他也经验丰富,这事我看也确实需他出面。”明楼点了点头。顾正红他也认识,特别活泼激进充满热情的一个人,因为正好也是跟他同年,所以几个青年之间分外亲切走的很近。
         “就怕事态失控……”廖陈云长叹一声。
          
          他们都没想到,一语成谶!5月15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顾正红带领工人冲击厂房的时候被日本人枪击数次,不幸身亡,时年才不过20岁。
          明楼匆匆赶回家,将书房保险柜的钥匙交给明诚,慎重嘱咐道:“最近我学校课业忙,可能还要去北平一趟,这个月就不回家住了,你替我转告大姐一声。你要好好照顾明台和大姐知道吗?最近外面乱,你接了明台就回家,千万别在外面多待,叫大姐多带几个人上班。还有……”他看了眼明诚还是少年的稚嫩肩膀,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听着,我是说万一,外面如果发生了动乱,廖陈云可能会来找你,你是认识他的,到时你就把保险柜里头的金条全部给他,不要问原因,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懂吗?”
         “好的,大哥!”明诚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黝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疑问,只有一片坦然和信任。明楼看着少年小鹿一样纯粹的眼睛,心酸了一下,紧紧抱住他,“注意安全,照顾好家里!”
         “大哥……”在明楼走出门口的一瞬间,明诚忍不住喊住他。
         “大哥也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他轻声道。
         “好的呀!”
         明楼转身笑看着他,英俊的青年笼罩在五月的艳阳里,犹如披上金色铠甲的战士。明诚心里又羡慕又骄傲,这就是他的大哥,他最亲爱的人,而他正要前往一片未知的战场。
         “迟早有一天,我也能成为这样的人!”他想!
    
         五月三十日,上海学生两千余人在租界内散发传单,发表演说,抗议日本纱厂资本家镇压工人大罢工、打死工人顾正红。他们声援工人,并号召收回租界,引起一片哗然。英国巡捕现场逮捕一百余人。到了下午万余群众再次聚集在英租界南京路老闸巡捕房门首,要求释放被捕学生,没想到英国捕头爱伏生竟直接下令开枪射击。当场打死十三人,重伤数十人,逮捕一百五十余人。一时间南京路血流成河,人群坍塌而散,犹如人间地狱。
        明镜亲自接了明台明诚赶回家里,严令家人守好大门,禁止一切人出入。
        明台被明镜搂在怀里,他不是很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他能感觉到姐姐在发抖,于是只能用自己的小胖手安抚地摸了摸姐姐的脸。
       “明台乖,姐姐在,不要害怕!”明镜心急如焚,却只能安慰自己,还好明楼不在上海,刚刚听说巡捕房已经关闭了上海所有大学,全城戒严。
       明诚站在窗边,听着隐隐传来的枪声,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钥匙。
         一家人草草吃过晚饭,明镜再次嘱咐佣人们轮班值夜,又给法租界的巡捕房去了电话,得到对方的承诺安抚后才稍微放了心,在明诚劝慰下带着明台早早睡了。
        明诚关了家里所有的灯,悄悄将书房保险柜打开,里头一个小包袱里整整齐齐包着数十根金条。他将包袱拿出来放在衣服里藏好,然后悄无声息地躲过巡夜的佣人,溜到了后院的小门边守着。家里大门明火执仗的守满了人,他料想廖陈云如果来找他只能偷偷从后门想办法。
        果然,半夜时分,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过来。他正要翻墙时,被明诚伸手穿过铁门栏杆拉住,差点没被吓死。
         “别叫,是我!廖大哥!”明诚眼明手快捂住对方的嘴。
          廖陈云身上带着伤,是花了大力气才勉强找过来的,现下里虚惊一场冷汗淋漓。
         “你大哥跟你说过啦?”他气喘吁吁,身上的伤让他虚弱,可他这已经算是轻伤。他身后还有许多受了重伤的同志在等待救援。
         明诚点点头,将包袱拿出来递过去,并没有多问一句。他看到对方身上的伤口,忍不住想问大哥现在在哪?是不是也受了伤?可是最终什么也没问出口。
          廖陈云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苦笑一声:“放心吧,你大哥真去了北平,他没事。”
        明诚松了口气,十分感激他:“谢谢廖大哥,你快走吧,当心外面巡捕房的人。我得赶紧回去了。”
         第二天,北平便传来学生抗议游行支持上海的消息,紧接着各地学生工人分分集结,先后罢课罢工,民意鼎沸,风云涌动,引发了一次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反抗帝国主义浪潮。
          一直到6月下旬,明楼才回家。整个人瘦了一圈,然而眼睛却更精神了。明镜拉着他稀罕了一番,抱怨他非要赶着乱糟糟的时候出去,让她担心。
         “我就说,你不该在国内读大学的,早该让你去法国,那边环境好,你也能安安心心做学问,过个几年再把阿诚和明台也带过去,多好!”
          “我在北平过得挺好的,就是吃不惯,什么卤煮豆汁儿,光是闻那味道,您都得吓死!”明楼笑道。
         明诚在一边乖巧又期盼地望着他,眼睛亮亮的闪动着喜悦。见明楼也在看他,连忙扬起下巴站好了,方便他好好打量。
         “又长高了,才半个多月不见,怎么感觉快到我下巴这了!”明楼笑着拉过他比了比。在不经意间捏了捏他的肩膀。
         明诚兴奋的有些脸红,他感受到明楼指间传来的力度,那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即使不用语言他也能知道,大哥在悄悄告诉他:“你做的很好!”
         
       明楼消失了大半个月,汪曼春心里却憋了一肚子埋怨。哪有招呼都不打就消失许久的男朋友!她想出门找明楼,却正遇上学生闹事,直接被汪芙蕖派人带回去关到现在才放出来。结果好不容易现在见着人了,对方却明显心不在焉,既没殷勤道歉,也没有哄她开心。
         “师哥,北平就那么好玩么?”汪曼春撅了撅嘴,用小勺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哪有功夫玩,燕大有个经济学的讲座非常难得,我申请了名额才去的。”明楼随口道。
          “那莫非是北平的女孩子特别漂亮?”汪曼春酸溜溜道:“要不怎么我看人你回了,心可没回!”
           明楼皱了皱眉,“不要这样说话,你知道我从不关注这些,何必拿话激我?”
           汪曼春看他不高兴了,知道自己有些过头,连忙转了话题。
           “师哥,那天阿诚回去还好吧?我都替你担心了一晚上呢!要我说,下次咱们约会还是别带他了,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跟着多不方便,再说又是爱玩的年纪,说不定看着什么热闹,就又走散了呢。”
         “磅噹……”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话,她回头一看,是身后那个桌的客人打碎了什么东西,侍卫连忙上前帮忙收拾。
          明楼并不太想把话题进展下去,起身拿了衣服道:“咱们先走吧,老师说让我早点送你回去,别让他担心。”
          汪曼春万分不乐意,可是也只好起身跟上去了。
         他们走后,后面那桌的客人才说话。
         “明董事长,您还好吧?刚才那杯水烫到您没有?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坐在他对面的不是明镜却又是谁,只见她脸色苍白,强颜欢笑道:“没事,一不小心手滑了。让您见笑了。”放在桌子下紧握的双手却已经绞得发白。
          好你个明楼!好你个汪曼春!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看来她不能再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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