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楼诚的小号

永远的楼诚

与子同归【一】


 第一章
         明楼坐在沙发上,外面天还亮着,可是初秋的寒意却下得很早。瑟瑟的秋风卷着大门外女人稀稀落落的哭声从窗户里飘进来,让他烦躁而愤懑。
         他虽一向自诩喜怒不形于色,其实也不过满打满算16的年纪。只是一年多前才刚刚经历了丧父的惨剧,又躲过了暗杀的阴谋,桩桩件件都让他被迫早熟,自以为学会了压抑和隐藏自己的感受。然而今天,他不知为何格外无法自控。也许是被生活的惨剧压抑过久,亦或是因为过于震惊身边人的两面言行让他心寒,更可能是因为看到那个骨瘦如柴,缩成一团让他一只手就能抱起的小小身影……
         
         时间回到几天前。
         刚过了中秋,明镜领着明楼才把一圈公伯叔长拜访完,累得瘫在车上。看着多买的几盒糕点,她突然想起家里帮佣的桂姨请了两天假,中秋利钱也还没领,便说顺道给她拿过去。虽然桂姨是个下人,但是好歹做了有些年头,明家对下人特别是那些年长的一向宽容尊重,也不讲究太多尊卑。
         两人找司机问了地址,发现桂姨住的弄堂并不远,且车根本开不进去,便索性提了东西自己走过去。
        “阿婶,请问有个叫桂姨的女子住在这附近吗?”明镜笑着问弄堂里一个妇人。
         那妇人看他俩穿衣气派,连忙客气道:“侬走到底左拐第二家就是啦,不过我昨天早上好像看她出去了唉,不知道回来没有。”
        正说着,外头走来一个汉子,妇人连忙问:“侬刚里头来,看到桂姨回来没?”
        “那个作孽的女人,问她干什么?好好的孩子被她糟践得成个什么样?”男人一听桂姨名字便义愤填膺,全然不顾老婆眼色,滔滔不绝的开骂道:“哪见过当妈的这样对自己儿子,你看阿诚比我们家阿初大三岁,瘦得一把骨,个头高不出一拳头,这一饿又是两天,刚我想说塞点吃的进去都没找到地方塞。”
         明镜,明楼显然被这连珠炮的一通牢骚惊呆了,明楼狐疑道:“是桂姨那个叫阿诚的儿子?小时候我还见过一次,不是挺好挺聪明一个孩子?”
        “唉…小姐少爷,不是我们喜欢说人坏话,只是前年开始桂姨不知就发了什么疯,每日的打骂那孩子,饭也不给吃,觉也不给睡,天亮起的比我还早,去河边刷马桶,洗衣服,提水做饭。你说那么大个桶,他哪提得动,提回来衣服湿了,水洒了一半,又是一顿打,唉…真是,邻居们劝了几次劝不住,也不好多管。”妇女看他们也不像来兴师问罪的,便也一股脑说了起来。
        明镜脸色不禁有些尴尬,“谢谢二位啦,我们先去看看情况。”说罢拉着明楼匆匆走了。
        一路上两人越走越心凉,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人在交头接耳,隐约听到“孩子,可怜”之类。等到了跟前不用人指他们一眼就知道要找的是哪家人了。因为那家紧闭的木门里,传出如被困小兽般细小无助已经极其虚弱的哭声。
         明楼弯下腰,透过门缝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紧紧团成一团,唯一白色的地方是一双干瘦的脚,没穿鞋子,瘦可见骨的脚踝上还有金属的反光,那是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
         血瞬间充到明楼脑门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
         “看到什么了?”明镜看他脸色不郁,心里惶惶不安。
          “先砸门再说!”明楼没有正面回答,转头找邻居借了一把榔头,狠狠的砸在大门冰冷的铁锁上,穷人家的锁也不过是个摆设,不过两三下就被砸开来,叮咚落地。
          “姐,你先退后。”明楼扶着门,轻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推开。一股夹杂着霉味与血腥味的污浊空气扑面而来。推门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小兽,铁链细碎的声音响起,门外的阳光透过明楼的肩膀洒在小小脸上。 
            那一瞬,明楼忘记了呼吸?他看到了黑暗中一双怎样的眼睛?因为惊恐而瞪大的双目圆得惊人,漆黑的眼珠含着泪水波光粼粼,在阳光下仿佛有一道竖立的瞳孔。悲伤,恐惧,绝望,不甘跟着光影一闪而过,让他联想起某种陷入绝境的猫科动物。
         明镜跟着他进来,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两人都静默了一瞬才连忙反应过来,赶忙把孩子脚上的链子去掉扶到椅子上。去脚链的时候他们才看清这孩子遭了什么罪,全身上下几乎体无完肤,特别是背,伤口纵横交错都发炎了,衣服破碎的布料粘在肉里,碰都不能碰。
          看着这光景,明镜眼泪都要下来了,轻声问:“好孩子,这是出了什么事?别怕,我们带你去看医生,别怕啊!”
         弱小的孩子哭的太久,已然奄奄一息,简直让人怀疑他还能否活下去,他挣扎了老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微弱的字:“饿……”
         明楼连忙拆开了点心,掰了一小块沈大成的桂花米糕喂进他嘴里,没想到孩子饿慌了,急不可耐地吞下,连带吞了他一小节手指。明楼感觉到自己指间传来一股柔软的湿意,幼小的猫舌头快速贪婪地舔走了他手上的残渣。
        还好,活过来了!他想。
        “别吃太快,当心噎着。”他缓慢地一小块一小块喂食,直到对方吃完一整块糕点。
        那天,阿诚是被明楼抱着回来的,连续的毒打和饥饿让他极度虚弱,伤口发炎还引起了高烧。明楼小心翼翼地让他坐上自己的臂弯,把他的头靠在自己颈窝里,阿诚很轻,明明已经9岁多,却任由他一只手就轻松抱了起来。
       “别怕,我带你回家!”他说。
        孩子没有应声,只是用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衣服,紧紧的再也不肯放开。
      
          “唉!这造的什么孽哦!”明镜叹息。
        人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明镜不禁心寒,在自己家勤勤恳恳做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一眨眼就变成对养子如此狠毒的恶魔?她又想到世事本就难料,谁又能想到叱咤风云的父亲,转瞬间就被当街暗杀?想到父亲,明镜悲从中来,又顺道想起明台母亲为了救他们姐弟被撞身亡。她连忙握紧明台白胖胖的小手,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狠下心对这么软绵绵的小生命下毒手,心里对桂姨那点主仆之情也彻底淡了。
         “走,明台跟姐姐回屋吃点心去。”明镜牵起明台,决定躲回房去眼不见心不烦。
         明台懵懵懂懂,他听见外面桂姨的哭声,又看看躲在沙发与墙壁夹角的身影,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哥哥在哭,哥哥害怕了!”他指着阿诚对明镜说。
          “明台听话,跟姐姐回房,大哥在外面陪他。”明楼冲明镜点了点头,安抚她。
          没完没了的哭声持续传来,门房得了明楼的命令不敢放桂姨进门,但是碍着多年的交情,也不好赶她走。明楼看着阴影里发抖的孩子,下定了决心站起来。
          他大步走向门口,故意将脚步放得很重。一步,两步,三步……他握住大门把手,用力打开。听着吧,他在心里默默说。
          桂姨看他开门,连忙膝行几步上前,然而她惊恐地发现原本那个礼貌淡然,百事不管跟神仙似的明家大少爷脸上竟充满冰冷的赤裸裸的杀意。
          “你给我听着!”明楼提气,朗声道。
          “从今以后,这个孩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既然你要折辱一个人到如此地步,我明楼就偏要教他成人成材,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你,永远都不许再出现在他面前!”
        说完这些,明楼心口的郁气终于消散了大半。
         “王伯!”
         “在!”门房连声答应。
          “把她赶出去,明公馆周围都不许看到她的影子!谁再念旧情偷放进来,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关上了大门。
         回到二楼,他看了眼被动过的窗帘和那个依旧躲在角落的身影,嘴角笑了笑。刚才他的话一定都被听进去了。
          他走过去抱起阿诚,对方明显有些本能的抗拒,可是却因为知道对像是他而被抑制住了。
          “我刚说的,你都听到了?”他柔声问。
          阿诚点点头,用那双过大的黑眼睛直愣愣望着他,眼底水汪汪的泛着光,这让明楼心中一片柔软。
          “我说到做到!有我在,别怕!”明楼替他擦干眼泪。
           阿诚点了点头,“好的呀!”他没有出声,只在心里默默回答。从此以后,他知道自己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这个人在,他怎样都不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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